第68章 第六十八章(2 / 2)

春心燎原 鬆下有鶴 10090 字 10個月前

縱然知道是假的,她也高興得雙目湛然流光,“贏了先生一局,是否可以向許多人吹噓?”

綏帝頷首,“朝中至今無人能贏我。”

換而言之,那就是朝中百官都是她的手下敗將。

南音好歹還有理智,不會真把這事當做談資宣揚出去,那才是真的丟臉。

她主動踮足,在綏帝唇上印下淺淺一吻,眨眼道感謝。

這樣小小的心意不夠洶湧澎湃,但也會讓綏帝滿足。他抬手拍了拍南音腦袋,從她的眼中,再次看到了絲絲熟悉的光芒。

那是南音與他初相識時,即便隔著目中白翳也能感覺到的一種輕鬆怡然的光芒。

數日前,和她說過那些話後,他從未再有過類似的隻言片語,而她卻一如既往聰慧,每一日都在悄然有著新的變化。

他最希望的,還是她不再一味考慮他人,滿足他人的要求。

“時辰差不多了,傳膳罷。”

因帝後二人都不尚奢,膳食一般以精巧、適量為主。禦廚們不敢因此怠慢,便每日變著法子把尋常的東西做出花兒。

南音夜裡習慣少食,碗中隻盛了些許白飯,慢慢用著,須臾輕聲和綏帝道:“我預備五日後在竹林附近的明月樓舉宴,帖子已儘數發下去了。”

綏帝頷首,不置一詞。待膳畢,他道:“既拒了全英,便邀母後一同參宴罷。”

她畢竟是初次在諸位夫人女郎麵前露臉,因種種緣由,還是由太後陪著更為妥當。

南音這次沒有拒絕,細思過後親自去鸞儀宮請崔太後,自是被爽快地應下來了。

但可惜,計劃往往不及變化快,就在宴會事務一應準備俱全,隻待第二日時,鸞儀宮那邊傳話,說是太後的頭疾犯了,這幾日恐怕難以下榻。

頭疾是太後的老毛病了,她年紀不算大,但許是早些年在後宮耗費過多精力的緣故,落下這麼個病症,無法根治,不定時就會發作。

南音再次趕去看望,侍奉太後用過湯藥,對於她的愧疚也安撫道:“無事,我一人也可以。隻是少了母後蒞臨,這場宴會難免遜色許多,這確是憾事一件。”

太後被她逗笑,“油嘴滑舌,我將挽袖送去給你使喚,可行不行?”

南音露出笑容,“長者賜,不敢辭。母後好意,我隻能領受了。”

她這坦然的模樣讓太後微微一怔,感覺有哪些地方不對,又好似隻是尋常。沒琢磨出甚麼來,便最後拍了拍她的手,“記著,有我和陛下為你撐腰呢。”

“是,南音明白。”

……

翌日,宴會如約舉行。長安城中凡接了請柬的,無論想不想參加,都不可能明麵上拒絕。

於是個個精心準備了番,遠遠看去,衣香鬢影,頗有百花爭奇鬥豔之勢。

其中不乏部分愛慕天子又家世出眾的女郎,意圖與這位新任皇後較一較風采。

對於這些出身不凡的女郎而言,她們的想法和王旻出奇一致,皆認為天子是因著與世家鬨不和,又不想外戚勢力過大才選的這麼一位皇後。

至於那些“得遇慕氏,方知朕塵緣未儘”的話,她們亦表示理解。朝代更迭之際,哪個想奪位的人不得有些天選之子的神乎其神的傳言,此舉類似,不過是陛下為新後造勢而已。

能有幾分真心?她們根本不信。

鄭瓔與趙斂冬亦隨母親而來,她們偶爾聽到幾句旁人的低聲議論,俱是為好友憤怒,“她們怎敢說這樣的話?”

連鄭瓔這樣秉承與人為善的性子,都想上前駁斥了,然後被自家母親拉住。

鄭夫人淡然問她,“她們可有詆毀皇後,道出不敬之言?”

鄭瓔一呆,說並無。

“那她們是犯了那條宮規,值得一罰?”

“也未。”

鄭夫人道:“你用甚麼理由去同人爭吵呢?旁人一見,還當是皇後指使,反倒拖累她的名聲。”

鄭瓔抿唇,“那就當做甚麼都不知,任她們隨意說道嗎?”

鄭夫人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女兒和相如端由天子賜婚,相如端和皇後又是表親。某種程度上,她們和皇後也是一條船上的。

“具體如何應對,待會兒且看皇後如何罷。”鄭夫人道,這個場景,是在立後聖旨一頒下就能預料到的。

如果皇後察覺這些,態度強硬,她們自能幫皇後說話。如果皇後想要用懷柔之策,不想同那些人鬨出明麵上的矛盾,那她們貿然做了急先鋒,豈非好心辦壞事,還裡外不是人。

鄭瓔被母親勸住,另一廂,氣勢洶洶的趙斂冬也被長姐強行按下去了。

“阿姐!”她急急出聲。

趙橫秋眼眸一掃,“也是要出閣的人了,還如此毛躁,常說皇後性子溫柔,你怎麼半點沒學到?”

趙斂冬悶悶出聲,“正是因她溫柔,容易被人欺負,我才要幫她。”

“你幫?你拿甚麼幫?”趙橫秋嗤笑,“退一萬步,人家背後有天子、有太後,你一個小娘子,能幫上甚麼?”

來自長姐毫不留情的譏諷讓趙斂冬委屈成了小鵪鶉,閉嘴不言,自也不敢再提要去教訓那些人的事。

見她被打擊得低落無比,趙橫秋這才緩和語氣,柔了目光,幫妹妹捋順鬢邊發絲,“凝凝有情有義,有我趙家女郎風範,是好事。”

她輕聲,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教導妹妹,“人貴在自助,倘若自己立不起來,想要助她的人便是有再強的力量,萬般手段,亦無用。”

趙斂冬抬頭,不由想,阿姐莫非是想到了從前?

曾經趙橫秋仍為誠王妃時,在王府受儘了婆母皇祖嘉太妃的刁難。為了心愛之人,她甘願斂了一身鋒銳,處處委屈求全,即便家人數次為自己打抱不平,說要找誠王和嘉太妃算賬,都被她攔下了。

饒是如此,嘉太妃依舊對她不滿意,認為她桀驁不馴,認為她的家人對誠王不夠卑躬屈膝。仿佛要她以及她的家人把自己低到土裡,任她踩踏,才叫柔順,才是她心中的好兒媳。

趙橫秋執迷不悟多年,臨到某日,才突然醒悟過來。

並非她不好,她的家人強勢,而是嘉太妃本身對她存了偏見,無論她做到甚麼地步,都能被挑出刺來。

既然如此,她還在乎那麼多做甚麼?倒不如痛痛快快做自己。

她給了誠王最後一次機會,二人從誠王府搬出去另立府邸,或者和離。

誠王遲遲不能做選擇,最終在她和嘉太妃的雙重逼迫下,忍痛給了她一封和離書。

由己及人,趙橫秋聽聞妹妹說了許多關於皇後的事跡,一個溫柔、嫻靜又帶些小小隨性的小娘子形象便在心中出現了。

當初她麵對的,尚且隻有一個嘉太妃。如今皇後麵臨的,可是為後的重擔,還有大綏近乎一半高門世家的質疑,甚至輕視,她還能保持原來的心態和模樣嗎?

趙橫秋不知。

她因妹妹斂冬的描述對小皇後有些許好感,但還不至於憑著這點好感,任由妹妹為其橫衝直撞。

思緒重重間,眾人逐漸坐定,最後一刻,內侍高聲傳道:“皇後娘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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