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1 / 2)

春心燎原 鬆下有鶴 10130 字 10個月前

聖旨的料子可不是甚麼輕飄飄的紙,而是結結實實的錦布。全英感覺皇後撕的不是聖旨,而是自己的腦袋,瑟縮地低頭。

服軟是對的,按皇後娘娘的火氣,他方才再犟,這會子肯定已經沒命了。

“除卻另外兩道聖旨,沒有其他了?”

全英忙點頭,“是,奴婢知道的已經全告訴娘娘了,絕不敢有隱瞞。”

南音不明意味地嗯了聲,瞥見那頭已有太醫陸續走出來,起身迎去。

韓臨老老實實坐在原地,好半晌才對全英使了個眼神,大意是:進宮幾個月,皇後就染上了陛下八成作風?

不知全英看沒看懂,反正回了個苦巴巴的表情,似乎是被板子打得屁股蛋兒生疼。

這廂,太醫正向南音回話。

值得慶幸的是,綏帝受的傷的確是看著重,但都沒有傷及五臟六腑。除卻解毒棘手,會讓他虛弱的時日更長些,其他的都無隱憂。

綏帝底子極好,又常年練武。太醫正道,可能最多半月,他就能恢複正常行走。

“若是陛下要去上朝呢?可需要等半月?”

太醫正一愣,“按理來說,應是靜養為宜。不過——過個兩三日,陛下能起榻了,由轎子抬著去上朝也不是不可,但每日忙碌最多隻能兩三個時辰。”

南音頷首,著紫檀琥珀跟隨太醫們出去,拿藥方聽醫囑。

轉身入內。

因不便移動,綏帝仍躺在羅漢床上。

他太高了,身子不能完全躺進去,雙腿便搭在圍子上,難免顯得委屈。

方才在太醫叮囑下,侍女們已經解去他的外衣,給他的手臂、肩頭以及左腿包紮過,露在外的肌膚亦擦拭了遍,總算不複先前血淋淋的狼狽模樣。

南音想的是,幸好太後不在這兒,不然見了綏帝的樣子,指不定也要被驚得犯起頭疾。

將他擋在額前的發絲撥到兩旁,南音順手撫過他的麵頰。不知是感受到碰觸,還是對南音的氣息太敏感,沉睡中的綏帝竟瞬間抬手,握住了她的腕。

“……先生?”南音微怔。

沒有反應。

她抿唇輕輕一掙,往日強健有力的綏帝就被她輕易掙開,皺著眉頭,手不情不願地垂了下去。

可憐的虛弱狀態不僅沒有使南音生出對傷者的憐惜,胸中那股隱忍的火氣反而愈盛。如果不是他正昏睡著,方才簡直恨不得把那道聖旨摔他臉上。

她從未、從未因一人對自己的好,而這麼生氣憤怒過。

為了避免自己在綏帝無意識時做出弑君之舉,南音沒有在他身側久待,抬手招了四個侍女,讓她們照顧好綏帝,便又離開。

她將挽雪和白豐喚到了內殿寢房。

透過山水屏的落地罩,挽雪遠遠就見皇後靜坐在繡墩上喝茶。思及方才全英的下場,絲毫不敢托大,一入內,就老老實實地跪下。

白豐慢了半拍,瞥她一眼,也跟著撩衣屈膝。

很顯然,他們都清楚南音為何傳自己。

越發肯定了心中的猜測,南音沒有為自己的敏銳感到高興,反而又灌了口涼茶。紫檀阻攔不及,眼睜睜看她喝了兩杯冷茶,心疼得很。《春心燎原》,牢記網址:m.1.“陛下離宮前叮囑了何事,你們也和我說說罷。”南音開口,是很平靜的語氣,和她平時說話並無區彆。

“陛下他——”二人同時張口,又同時閉上,眼神交流一番,最後由挽雪作為代表陳詞。

“陛下道近日宮中若有異動,妾和白豐自行處置了便是,不必驚擾皇後娘娘。除此之外,再無他話。”

白豐隨之點頭。

南音掃過這兩人沉靜的麵容。

毫無疑問,她很信任他們。大婚進宮,她對皇後管理的所有事務都是兩眼一抹黑,綏帝將這倆人賜予她,正猶如天降甘霖,解了燃眉之急。他們也不負所托,將內外務打理得井井有條。

尤其是挽雪,因她沉穩從容,協助自己一步步管理好宮廷,南音對她一直表現得十分倚重,連自幼陪伴自己的紫檀和琥珀也要排在後頭。

因挽雪是鳳儀女官,倘若她偏心自己帶來的人,便很難讓挽雪立威。

白豐呢,他是綏帝著全英從內侍省精心挑選出的人才,將宮廷律令背得滾瓜爛熟,罰起人來毫不手軟。許多南音不便做的事,都是由他出麵,幫她解決了不少煩擾。

“那,近日宮中都發生了甚麼?”南音輕聲問。

白豐一五一十地陳述。

他雖是內侍,但身板永遠不像其他內侍那般佝著,背脊筆挺,端正的臉上有雙堅毅的眼。末了,他道:“奴婢雖是遵從陛下口諭,但也隱瞞了娘娘,未對娘娘儘忠,甘領責罰。”

挽雪同樣願意領罰,並說:“陛下離宮,不欲娘娘被這些瑣事驚擾,故令妾等暫時不報,是愛護娘娘,並無他意。”

她看出了南音的不悅,但很顯然,並不理解南音發怒的原因,還特意解釋了番。

“你們做得很好,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陛下交待的事,都辦得很漂亮。”南音微微彎了下唇,“後宮中有你們二人足矣,我也萬事無需操心,隻需喝茶作畫看書,確實是神仙般的日子。”

挽雪一滯,終於意識到了甚麼。

“你們是陛下的人,聽從他的口諭行事,我有何可罰的?”她道,“也沒有資格罰你們。”

她說:“各自都出去罷,我這兒無需你們伺候了。”

二人同時愣住,明白話中的含義後,同時急急喚了聲“娘娘”,被南音輕飄飄地掃過。

沒有回應他們,她令紫檀將人請了出去。

折騰這些時辰,天都要亮了。紫檀回身時,見南音倚在窗邊,任晨風吹得鬢發淩亂,不由走上前為她披衣,囁嚅半晌,寬慰道:“娘娘,其實挽雪姐姐她也是為你著想。你和陛下夫婦一體,都是主子,無論是誰的命令,挽雪姐姐也都無法拒絕啊。”

“夫婦一體,便是陛下都已經準備好身後事了,我卻毫不知情麼?”南音頭有些疼,胸口也悶,倚著紫檀,“紫檀,你也會和他們一樣瞞我麼?”

“當然不會。”紫檀連忙保證,“雖然陛下是君,但奴婢心中,最重要的永遠是娘子你。”

一著急,她連以前的稱呼都帶出來了。

南音不由笑了下,“我知道,闔宮中,我最信任的仍是你和琥珀。”

先生是為保護她,挽雪和白豐也是為了她著想,這樣一看,好像生氣的她反而顯得無理取鬨。可是胸中一直盤旋著某種壓抑的悶氣,讓她很想真正發一場火,或是像方才對全英那樣,狠狠罰他們。

但理智又告訴她,真正做出這些的是先生、是綏帝,他們也是無辜的。

紫檀一直在幫她順氣,輕柔地撫背,直到琥珀輕手輕腳地走進來想說甚麼,被她放在唇邊的手指止住。

用眼神示意懷中人睡過去了,紫檀和琥珀一起輕手輕腳把人扶到榻上,再轉頭,“怎麼了?”

琥珀睜大眼,“挽雪姐姐和白內侍都跪在外邊兒了,也不說話,椒房宮的人都看著呢,全在議論他們哪兒惹了娘娘。”

紫檀便將方才的事三言兩語說過,琥珀捂唇沉思會兒,因著情竇未開,並不十分懂南音關於綏帝的想法,但依舊表示理解,“到了咱們娘娘身邊,還聽彆人的話,娘娘自然不高興了。”

“可能是罷……”紫檀道,“可惜青姨沒有跟進宮,她在的話,定更懂娘娘的心思。”

但不論如何,這會兒最重要的仍是照顧綏帝。

因隨行去的人大半都被殺了,剩下的也被韓臨警告過,不敢泄露綏帝如今的狀況。椒房宮被管得鐵桶般,也無人敢對外傳消息。

綏帝昏睡中被灌了湯藥,繼續躺了五六個時辰,直到日落西山方睜開眼。

周圍圍了一圈侍女內侍,或在點燃燈火,或在合窗拉簾,各有忙碌之事。視線在其中搜尋一圈,沒有想看到的身影,綏帝出聲,“皇後呢?”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