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門聖地淨念禪院的地盤上,再加上堪稱武道之極的寧道奇作為她的對手,以梵清惠看來這本已經是十拿九穩的事了。
卻先有宋缺跟來此地,爆出了他與這位魔門聖君之間的關係,後有武尊畢玄貿然出手被她一招逼退,更有這在比鬥該一氣嗬成的交手,又被時年這談條件給中斷了。
時至現在,這場比鬥才終於走入了正途。
梵清惠難免又岔開了幾分思緒地想著,那道昨日還能感知到的和氏璧的氣息,現在為何會消失無蹤。
卻不知道事實上吞掉了小半和氏璧,自此沾染上了那氣韻的鏡子,此時其實也在廣場之中。
不過不是在外麵,而是在那間淨念禪院中專門打造了用來隔絕氣息的銅殿之中。
麵前放著木魚,年輕得不像個得道高僧的了空禪師不曾在這三大宗師齊聚的場麵中有所動容,更沒有走到外麵的意思。
在木魚之前放的便是被綢布包裹的鏡子。
時年對這一場與寧道奇的交手可以說是慎之又慎,所以她也絕不允許有任何因素影響到她的這場比鬥。
還有什麼人會比這位淨念禪院的主持更加適合保管鏡子嗎?
鏡子不是和氏璧,在他看到這塊綢布包裹之物的厚度便知道了。
既然不是和氏璧,所屬權便還是在時年的手中。
他好奇這東西到底為何會沾染上和氏璧的氣息也好,好奇時年為何敢這麼果斷地將這東西交給他保管,而非是讓在一旁壓陣的宋缺保管也罷,他若不想讓自己的閉口禪破功,就不可能問出來。
隻能等到時年與寧道奇的交手結束,將這個代為保管的東西交還給她。
他若不還,便是有違宋缺所說的佛門修心之說。
了空有些無奈地抬頭望了望這晦暗的銅殿中,隻在頂上燃燒著的那一盞燈燭,不由感慨這位祝施主當真是將他佛門的規矩摸索得明明白白。
有人所托,他如何能走一步。
縱有疑問,他也不得多說一言。
而現在外麵的風雪漸起,從這銅殿開啟的大門中灌入,風裡摻雜著兩道近乎天道自然的氣息。
這兩個人的交手總算是來了!
了空禪師合上了雙目,在心中默念了一聲佛號。
淨念禪院的淨念二字與外麵正在發生的白道魔門之爭實在是充滿了違和感,可惜時局如此,就算是他也得被卷入這一場爭鬥中。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時年在將這有和氏璧氣息的東西交托給他的時候並沒有想著這麼多的東西。
所以此刻在外麵掀起波瀾的交手,也更像是她給自己選定了一個磨刀的對象。
風雪驟起,人力與天時的對峙中顯得格外渺小,偏偏在這一片蒼茫之中,她手中薄刀劃出了一道,即便他穩坐佛堂中都能感覺到的寒芒。
晝夜交替的風雪被這一刀斬斷,那是問天之刀!
寧道奇確實無愧於佛道兩門的代表人物。
在時年這一刀疾電驟鳴之時,他人如飛鳥踏入了這風雪之中,仿佛是踩踏在最前沿的刀風之上,又仿佛是將這淩空飛雪都化作了自己的落腳點。
散手八撲的技法在此時以雙臂收手各成飛鳥之態。
風中飄動的袍袖與須眉,讓這個本來看起來更像是歸隱山林的漁樵耕讀之輩的老者,在逐風而行的動作中有若天神。
而他的手正是那翼展而起的飛鳥的利喙,以絲毫不遜色於時年手中蜃樓刀的鋒芒急轉而下,
勁氣橫流!
即便是先前還在嫌棄這兩個人的動手為何如此磨蹭的畢玄現在都不得不承認,他收手得如此果斷是在是他做過的最為明智的決定了。
踏空而起的並非隻是寧道奇,還有執刀叩問的青衣少女。
原本披在她身上的白氅現在掛在銅像之上飄蕩,她自己的青衣在朔風中顯出一種異常單薄之感。
可飛刀銳芒如織,她手中那把短刀更是淬著一層妖異的血光,分明便是方才她用來逼退他的陽烈氣勁,誰也不敢小視這一刀之威。
現在這種內勁與風雪覆壓都不能阻滯的刀氣交融在一處,以遠勝過那一道道先行的刀光的姿態,迎上了寧道奇的招式。
宛如鳥啄的殘影中,誰也說不清這位罕見表現出了異於平常的攻擊性的白道巨擘,到底發出了多少道攻擊。
而時年的那一刀,或許隻是勁風中縹碧之色的一道,又或許每一道厲風中都還藏著一縷刀芒。
在這兩人都以全力出手的瞬間,無聲湮滅的成百上千道寒光,讓人有一瞬間睜不開眼睛,更看不清這兩人中到底誰更占據了上風。
隻能看到其中一道身影像是飄忽地借助著刀氣後撤,從雙手如啄轉為了負手在後。
他雙臂雙手用以進攻的飛鳥在此刻遠遁,隻剩下了他自己以一隻淩空的白鶴姿態,接下了對麵這青衣少女的凜然一刀。
被逼退的是寧道奇,卻並不代表時年在這一場交手中便占到了多少便宜。
散手八撲的道法自然,虛實幻變,讓蜃樓刀在交鋒的刹那仿佛遭到了無數下攻擊。
這刀確實是出自黑麵蔡家這個兵器打造的名家,有她的刀氣灌注,更就算是片凡鐵也能削鐵如泥了,饒是如此,她也感覺到了一種刀在手中卻幾乎要被人給打脫手的緊迫感。
更讓她覺得不易應付的是,寧道奇當機立斷地從原本的撲啄之態轉為飄若浮雲,招式的更替中,完全無法預知他的下一招會是故技重施的進攻,還是這若有若無的防衛。
賭一把,是進攻!
時年抬眸之間,紛揚而落的雪花都在此刻陷入了沉寂。
道法通達。
畢玄能引動氣流之勢,天魔功能以力場為己用,她這短刀之勢中又為何不可阻滯天象。
在落地的瞬間,她足下的發力將這白石廣場的地麵震出了一道道蛛網一般的裂痕。
所以這一刀也要遠比此前發作的要更有橫絕天下,直入穹蒼之態。
那抹白衣道袍化作的流雲果然是進攻而非躲避。
寧道奇那天神姿態的須發衣袍皆動之態還未收回,更是在此時挺直了脊背。
如芒似電的刀光麵前,他揮出了一拳。
這一拳甚至還不如畢玄方才以炎陽真氣催動的一拳來得聲勢昭彰,卻更有一種一拳揮出,萬種玄妙精奇的變化都蘊藏其中的觀感。
以人之肉身抗衡天下名刀,在寧道奇波瀾不驚的麵容上沒有顯出分毫的猶豫來。
也恰到好處地轟擊在了方才他以鳥啄手勁試探出的刀鋒薄弱處。
蜃樓刀跟隨時年多年,還從未遭到過如此的重擊。
在那種幾乎要斷折開來的哀鳴之中,時年仰頭所見的正是落雪之中,淨念禪院高處屋簷上被震蕩的氣浪拂去積雪後,三色琉璃瓦中最盛的那一抹孔雀藍色。
那鮮明而刺眼的顏色讓人忍不住想要閉上眼睛。
她也確實這麼做了。
闔目的一片黑沉裡,她所見的流雲百轉消失不見,她所見的拳頭砸上刀鋒也消失不見,隻有她手中握緊的那一把短刀,隨著這早已在體內流轉自如的氣息直破對手的無為有為法旨。
那一刀上被寧道奇的拳勢轉為死氣的沉寂,也在此時如同枯木逢春,綻放出了一種星月失色的生機。
人與刀卻仿佛在這一瞬間化入了渺茫的飛雪之中。
化作了籠天罩地的刀意。,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