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錢(1 / 2)

因為看過劇本,所以嚴秋非常清楚數額,鄭溫南當兵十二年,第一年一共給家裡寄了二十塊錢,但是第二年他就回來跟嚴秋結了婚,從那之後他的所有彙款單子都是給嚴秋的,可老太太管著戶口本,所以都是她去取錢,劇本為了給女主鄭婉藍一個良好的家庭,還專門寫了老四死後的撫恤金是多少,那就是每六個月五百塊,也就是一年一千,當然這些錢幾乎都給女主用了,她就小公主一樣被這一家子寵著。

其實這裡存在著嚴重的邏輯問題,鄭溫南死了,國家會發一部分撫恤金是真的,但是絕不會這樣每六個月發一次,更加不會給這麼多。嚴秋雖然不清楚七十年代給烈士的撫恤金怎麼算的,但是這麼多也絕對很離譜,要知道這個時代一個成年男人,一年都賺不到一百塊。

不去管劇本的邏輯問題,嚴秋狀似悲傷地說:“今天分家,我那可憐男人一共給家裡寄了多少錢,我總得知道。”

老太太看會計啪啪打著算盤,心頭絞痛,想著這下那些錢留不住了,頭上一暈,就這麼厥了過去。

一群人烏泱泱過去掐人中的掐人中,紮耳垂的紮耳垂,好不容易把老太太給弄醒,她一醒來卻不管不顧地衝到支書跟前,又是哭又是喊:“信基啊,這錢可是我們公中的,公中的那就是我的,跟這賴婆娘沒關係,而且我都花了啊,就剩下那二十塊錢了,要不那二十我都給老四媳婦兒,你們彆算了,彆算了。”

正好會計這時候算清楚了,他把算盤給支書一看,說:“第一年的不算,那時候老四沒結婚,錢是公中的。從第二年起,老四每半年給媳婦兒寄一次錢,加起來一共是……六千九百六十八塊四毛五,這是彙款單子,支書你看,每張單子後麵都有老四寫給他媳婦兒的話:給娘一半,其它留著好好過日子。”

圍觀群眾都驚呆了,鄭溫南給家裡寄了將近七千塊錢?媽呀,這也太有錢了,怪不得老太太閨女能去縣城讀書,還是那種特彆厲害的子弟學校,怪不得那閨女每天都穿皮鞋和印花褂子,人家確實有錢買。將近七千啊,普通人一輩子都見不到這麼多的錢。

可是回頭一看嚴秋和倆孩子的瘦弱樣子,群眾們幾乎是集體對著老太太發出了一聲:“呸!”

鄭溫南在外邊掙這麼多錢,人家給家裡寄錢一半給老婆一半給娘,這個娘倒是好,直接一分錢不給媳婦兒,而且還叫嚴秋看不上病,叫小丫喝不上奶,叫大軍二民三黨吃不上飯,說這老太太喪良心都是誇她了。

嚴秋這時候也適當做出一臉驚訝狀,“王會計,單子給我看一眼。”

接過那一摞彙款單子,嚴秋一張張翻下去,翻到最後一張,嚴秋臉色似乎更加蒼白了,清泉一般好看的眼睛裡滿是水霧,她咬咬牙,把委屈咽進肚子,瘦小的身體裡爆發出一種名為堅強的能量,“我男人清清楚楚分分明明寫了給娘一半,其他的給我留著好好過日子。也就是說我男人要給我三千多塊錢,可是,這麼多年,我一分錢沒見著,娘,你給我個解釋。”

說著說著,嚴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她瞬間疼得眼淚嘩啦啦掉,跟自來水似的,不過她似乎不好意思對著會計和眾人哭,轉頭看向了老太太,隨後,再溫柔的女人,都狠了起來,“娘,我的錢呢?溫南給我和孩子們寄的錢呢?我男人叫我和孩子好好過日子的錢呢?”

老太太色厲內荏地大喊:“什麼錢,我不知道,我都給你了,我就拿了老四給我的那一半,你彆汙蔑我。”

嚴秋突然笑了,笑聲淒厲如瀕死的惡狼,瘮人得狠,當然,彆人不欠嚴秋什麼不會覺得瘮人,就是鄭家人一個個瘮得起了滿身雞皮疙瘩。

張翠雲走到嚴秋旁邊,想要扶她一把,結果嚴秋猛地把她手甩開,淒厲的聲音仿佛帶著不死不休的決絕,“娘?你說什麼?我那一半都給我了?要我給你算算嗎?去年一年,我一個女人每天八工分,大隊讓上工天數是三百一十五天,我請假一天,那天是小丫病了,我怕她過不去,陪著她。三百一十五天,一天八工分,一年下來我該拿多少錢?一年七十五塊三毛六,可是你給了我多少?你給了我二十七塊三毛,小丫病了,你給我兩塊錢,說是死就死了,反正也養不活。

“我問你,我男人的錢你拿了,我的錢你也拿了,你現在說你給我錢了,娘,我叫你一聲娘,你摸著自己良心問問自己,你配當人娘嗎?我要是有這錢,我能不給小丫弄點奶喝?我能叫我家仨小子瘦成那樣?我能燒了三天,連片安乃近都不舍得買?

“娘,我現在是死過一回了,以前我好好當你兒媳婦,現在免了,我不認你這個婆婆!我就在這裡發話了,我的那一半,我以前一分錢沒拿,現在分家,你少我一分都不行!否則,你就等著我告到革委會去,你克扣軍人家屬的錢,中飽私囊,彆說什麼公中不公中,我男人清清楚楚寫了,一半給你一半給老婆孩子過日子的!要是不給,我絕對讓你把勞改農場坐穿!”

圍觀眾人都為嚴秋默默叫好,以前嚴秋總是唯唯諾諾的,現在這樣真是大快人心,而不知哪個人突然開口大喊了一聲“牛大花,還錢”,接著所有人都開始喊口號似的,一聲聲齊呼:“牛大花,還錢!”

牛大花就是嚴秋婆婆的名字,而在眾人的齊呼聲中,她終於知道這事情有多嚴重了,丟臉丟人她都不怕,可是現在她要丟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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