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子(2 / 2)

壯實的鄭溫東也捉摸透了,要是不分家,他們還能得點老四當兵的好處,分家了,他們是一點東西都撈不著了,所以他也跟著勸說道:“四弟,哥不知道你聽到什麼消息先去了你媳婦兒那邊,你這樣其實就是給咱家臉上難看,但是無論彆人說什麼,總歸咱們才是一家人,爹娘生你養你,我們幾個兄弟一塊長大,現在你回來了,咱家那些問題都先放一邊兒,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比什麼都好。”

鄭婉藍一雙桃花眼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嬌滴滴的軟聲軟語,叫在座所有人都跟著輕快不少,“爹、娘,你們這麼緊張乾什麼,還有大哥,彆說得這麼嚴肅,四哥回來了,咱們就還是一家子呀,說什麼分不分的。四哥過幾天就走了,咱們先給收拾收拾東西。這樣,爹娘還是睡西屋,我的西廂就讓給四哥和四嫂一家。二哥二嫂你們也彆非要住西廂了,還是回小東廂去,小妹我就委屈一點,去小西廂睡,你們說好不好?爹娘、哥哥們嫂嫂們,你們可不能絕我的麵子喲。”

鄭婉藍幾句話安撫了在場所有人,就連又要被扔回小東廂的二哥二嫂一家都為了老四的錢讓步了,而老太太這樣也能順利回到西屋去住,說起來,委屈一點的確實是鄭婉藍,正是因此,所有人在她提出這個建議後,都點著頭表示同意,唯獨鄭溫南依舊沉默著。

鄭婉藍甜笑著走到鄭溫南身邊,撒嬌一般說:“四哥,你說呀,答不答應我?”

鄭溫南環顧一周,深不見底的眼眸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他依舊麵容端肅,仿佛一口無波古井,永遠不為任何人和物所動。低沉的嗓音似乎還透著一股慵懶,鄭溫南平靜地說:“戶口已經分了,就這樣過。爹娘,我先回去了,太晚嚴秋可能擔心。”

鄭溫南說罷,沒給任何人反駁的機會,起身離開。他高大的身影,仿佛一棵挺拔巨樹,從鄭婉藍身邊走過,連一個眼神都沒給鄭婉藍這個嬌美可愛的妹妹。

鄭婉藍怔地看著鄭溫南離開的背影,似乎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人這麼不給她麵子,她一張俏臉憋得通紅,氣憤讓她的臉凶相畢露,而這會兒麵子被打擊的又豈止鄭婉藍一個人,老爺子、老太太、鄭大哥全都一臉震驚,他們一家齊整整地坐在堂屋,也沒指責老四一回來就先去嚴秋那邊,結果他就這樣給一家人臉子看?

二嫂吳金花自然也不高興,現在家也分了,而且這事兒看上去已成定局,那麼他們一家到底住哪裡,可不能再被趕回小東廂了。

上前幾步拽了下鄭溫西的衣服,吳金花小聲說:“行了,趕緊回屋,老四的事情我們插不上嘴了。”

說罷,吳金花給鄭溫西使了個眼色,而後對老爺子說:“爹,既然老四回去了,那我們也回屋了,你也彆太晚睡。慧繡、良光、良明、良陽,咱們回屋,快點。”

吳金花快速帶著幾個孩子回了西廂,這會兒鄭婉藍臉色更加難看了,一家人似乎都沉浸在陰霾之中,愁眉慘淡的樣子跟家裡正在辦喪事似的。

鄭溫西想要跟著媳婦兒回西廂,可是他看屋裡幾個男人都沒動彈,也實在不好開口,隻能乾坐著,心裡還偷摸算計著小妹千萬彆生氣,他也是沒辦法,畢竟一家子住小東廂實在太擠了。

鄭溫鐵和張翠雲心裡也不是滋味,在這樣一個家裡,父母偏心太明顯,幾個兄弟姊妹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心思,他倆覺得這個家實在是散得可以。

鄭溫北和鄭溫中兩人心裡也不舒坦,畢竟家裡沒有錢了,他倆就不得不拚命乾活,否則工分拿不到十分,老爺子就生氣,老爺子一生氣,兩人回家就連飯都不給吃飽,總之兩人現在的日子不可不謂水深火熱,然而兩人這個努力乾活的樣子,其實是所有男勞力應該的,偷懶耍滑慣了的兩人到現在都看不清而已。

鄭溫東和鄭溫西兩人則差不多,他倆反正已經成家立業,他們和媳婦兩人就是十八個工分,加上幾個孩子也都不小了,也能掙夠他們的口糧,所以他們兩家還算好,然而此刻在堂屋坐著,也是如坐針氈,不舒服得要命,誰知道老四會這麼不給麵子的?

老爺子臉上也過不去,指著老太太,扔下一句“都是你乾的好事”,便回了西屋,順便關上了門,不叫老太太回去。

老爺子甩手離開,鄭溫東鄭溫西立刻跟著走了,鄭溫北和鄭溫中不想摻和家裡其他事兒,不管老太太和小妹,也回了東屋。

心裡難受極了,鄭婉藍眼淚啪嗒啪嗒滴下來,可憐的樣子很是惹人心疼,“娘,四哥怎麼能這樣?”

老太太其實是一家人中最震驚的一個了,她記憶中老四一直是個聽話的孩子,雖然她不怎麼喜歡老四,當年還因為窮,把他賣掉過,可是和帶著胎記的醜八怪老三相比,老四還是好的,這會兒孩子根本不聽自己的,她臉上怎麼會好看,心裡肯定也跟著不舒服,畢竟這是自己的孩子,再如何偏心,被自己不疼愛的孩子絕了麵子,也是不爽的。

抱著自己的小閨女,老太太咬牙切齒地說:“肯定是那個賴婆娘搞的事兒,要不是她,老四怎麼可能這樣對我們?婉藍呀,你爹一向最聽你的,你先過去跟你爹說說,讓你搬回西廂去住,其他的事兒娘給你做主,絕對不讓你受委屈好不好?”

擦擦眼淚,鄭婉藍乖順地回答:“娘,我已經十五周歲了,慧繡比我大一歲,她下個月都要成親了。我這個時候絕對不能退學,我不想回來務農,我想留在城裡當工人,娘,我下個月也十六周歲了,還有兩年時間可以找關係。我知道家裡情況,不會麻煩家裡,可是娘,這兩年我的學費你一定要給我想辦法解決。”

說起來,鄭婉藍也沒這麼直接地求過老太太,可是了解家裡情況後,她產生了嚴重的危機感,尤其見過嚴秋之後,她心裡愈發慌,所以這回她甚至放下了端著的姿態,跟老太太乞求。

老太太最是心疼鄭婉藍,怎麼可能不答應她,她緊緊摟著自己閨女,邊抹眼淚邊說:“婉藍,你放心,娘一定讓你當上城裡人。娘偷偷在農信社給你存了八百塊錢,你的學費不用擔心,就是以後吃穿,你可能得省著點。”

聽了老太太這話,鄭婉藍心裡總算舒坦了不少,而且八百塊在這個時代也算是巨款了,要知道慧繡結婚,家裡一共才給花了四十塊錢,不過剩下這兩年多的時間她真的得努力了,以前她還想在追她的男生之間徘徊流連,她享受被追捧的感覺,可是現在她得好好考慮考慮了,沒有城鎮戶口不行,家裡沒錢不行,不能幫她解決工作不行,不能幫她把戶口辦到城鎮去也不行。

小西廂的味道實在太衝,畢竟一家將近二十口子在旁邊茅廁撒尿拉屎,所以老太太半路受不了去了小東廂,跟鄭婉藍住在了一塊。

鄭婉藍心裡其實老大不樂意,畢竟她從十歲起,就擁有自己的房間了,那是家裡最好的一個房間,裡麵的炕是用了最好的黃泥壘成,外頭還貼了兩道好看的藍色瓷磚,而且那個炕又大又寬,在上邊打滾都很寬敞,可是這個小東廂的炕又短又窄,尤其這屋子太過逼仄,人進去就感覺十分壓抑,若是平日,鄭婉藍是很喜歡待在自己房間的,可現在她連進都懶得進這間屋子。

老太太睡覺呼嚕打得山響,嚴重影響鄭婉藍休息,可她也沒辦法,現在為了上學,為了能留在城裡,她必須忍著。

她想不通,就一個月沒回來,家裡怎麼就發生了這麼多變化?

算了,以後每個星期都回來一趟,鄭婉藍心下決定,畢竟她也得看著點家裡,老太太的錢不能再被嚴秋他們坑走了。

其實鄭溫南從縣城回來的路上,正好遇到了王建軍王會計,王會計騎著永久自行車,順便帶了鄭溫南一段,路上王會計把鄭家的事情跟鄭溫南說了個大概。

分家時,王會計可是幫著嚴秋的主力,所以在說的時候,王會計自然而然向著嚴秋,將老太太想要吃絕戶,想要不管嚴秋和小丫,甚至想要把三個孩子過繼給鄭溫鐵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了,尤其說到分家的時候,他把自己多麼勇敢、正義地幫助嚴秋的事情也說了,最後他給鄭溫南一指大隊旁邊的窩棚,“就是那邊,你的新家,可憐你媳婦兒和孩子們了,那窩棚還漏雨,我媳婦兒過去看過嚴秋一回,一家五口睡著禿炕呢,連個草席子都沒有。”

鄭溫南一路沉默地聽著,蹙眉斂目,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下車後,鄭溫南也隻是說了聲“謝王大哥”,便去了窩棚方向,他這樣倒是讓王會計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

窩棚的院門沒有鎖,鄭溫南推門而入,入目便是一個空蕩蕩的院子,裡麵連個夥房都沒有,而且也沒有壓水井,屋簷下麵倒是放了兩個水桶和幾塊大石頭做成的簡單灶台,然而即便是在這個七十年代,這樣一家也太過簡陋了。

輕輕推開堂屋的門,鄭溫南這次沒有專門去尋找嚴秋的身影,可是就算他不尋找,也輕易便看到了她,因為這個窩棚根本就隻有這一個房間。窩棚非常破舊,牆壁上還有斑駁掉落的土塊,牆角潮濕而陰暗,最右邊放著幾個中型缸,看著還是嶄新的,這應該就是王會計口中說的“嚴秋不得不什麼東西都重新添置”,再往旁邊看,那邊放了幾個瓷盆子、每個瓷盆子裡都放著幾樣東西,笊籬、葫蘆瓢、飯帚等也都放在不同的瓷盆子裡,再然後就是幾個筐和籃子,之後便是炕了。

這個炕也狹窄短小,鄭溫南甚至不能想象嚴秋是怎麼帶著四個孩子睡在這麼小一個炕上。

這個家貧窮到連必需品都不整齊,而鄭溫南怎麼看,那炕上也隻有兩床被子,還有一床也是新的,應該就這兩天新縫的,難道這之前,嚴秋和四個孩子都隻蓋一床被子?

再看向嚴秋和孩子,幾個孩子的衣服全都舊得不能再舊,大軍二民棉襖的手肘處都縫著補丁,三黨的則縫著五六個補丁,應該是大軍二民剩下的棉襖,因為那上麵的補丁都是舊的。

原本鄭溫南心裡還存著一絲疑惑,這下鄭溫南心裡也明鏡一般清亮了,王建軍說得沒錯,他的老婆孩子在家裡,受委屈了。

“嗨,他爹,你要是想跟爹娘交流感情,可以……留在那邊過夜,不用回來,我真的特彆理解,十分理解。”

作者有話要說:  依舊是兩更合一,大家就不用每天等兩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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