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有人欽佩,有人唏噓感慨,更多的人則是不以為然:
“若是朝中武將,說不得我還信了,一個錦衣衛罷了,還真能做出啥驚天動地的大事……”
說了一半,忽然想到什麼,忙又頓住,趕緊縮到人群後麵去了——
錦衣衛的人可都是閻羅王,真是被他們揪住小辮子,說不得全家都得遭殃。
可誰承想,怕什麼有什麼,很快就有幾個臉色陰沉的男子上前,悄無聲息的擠到身邊,直接捂住嘴拖了之前胡亂說話的男子就走。
跟在男子身邊的家人嚇得個個噤聲,淚流滿麵卻是不敢發出一聲怨言。
周圍的人群瞬時鴉雀無聲,神情裡卻無疑有些憤怒,連帶的本是祭祀的肅穆場麵也霎時變得清冷起來。
程仲蹙眉歎了口氣。
封平此人乃真英雄也,隻可惜錦衣衛名聲太差,竟是連累的封平英魂也被世人看低。
祭祀的東西依舊源源不斷的從帝都出來,除了朝廷擺出的祭台外,竟是隻有程仲一家的香案孤零零擺在那裡,至於其他百姓,則隻是靜靜站著冷冷旁觀,不獨沒有絲毫動容,反而對程家祖孫橫眉怒目。
“老爺——”見此情形,張元清哪能不明白,設香案之舉怕是讓自家成了眾矢之的,一時不免有些擔心。
“無妨。”老爺子搖了搖頭。大丈夫當恩怨分明,錦衣衛是錦衣衛,封平則是封平,“封大人為國效力、血灑邊疆,如此忠義有節之人,合該受世人敬仰……”
話音未落,耳邊卻是傳來一個極尖細的聲音:
“巧言令色、阿諛奉承的小人!”
程仲臉色一白,蘊寧也覺得耳廓裡一陣刺痛,腿也跟著一軟。虧得旁邊有人伸手扶了一把。
蘊寧抬眸,卻和一雙清冷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卻是一個身著天青色直裰的少年。少年瞧著不過十五六歲,卻生的肩寬腿長,較之蘊寧高出了足足一頭有餘,五官更是俊朗非常。
看蘊寧站好,少年不動聲色的收回手,視線卻是倏地凝注在隔了丈餘的一個神情冷傲的二十許青年身上:
“枉你祁山自詡名門正派,竟是對無辜百姓使出這般下作手段!封大人一時豪傑,又豈是你這等人所能懂的!”
口中說著,人已跟著拔地而起,竟是朝著青年就撲了過去。
那祁山似是沒想到這一出,怔了一下,神情陰鷙之外更有些慌張惱火:
“真是陰魂不散!你竟然跟到了這裡……”
說著急速轉身,朝著景山而去。
“老爺和小姐可有什麼不適?”張元清神情明顯有些惶急。投身程家前,張元清做過鏢師,走南闖北之下,自然對各派武功都有所涉獵,看方才那祁山的身形,分明是昆侖派的招式,這些武林人士一向自視甚高,又對錦衣衛甚為反感,方才特意針對自己這邊動了手腳,自己也就罷了,老爺子和三小姐卻是無半點兒功夫傍身的。
“無妨。”程仲擺了擺手,又看向蘊寧,“寧姐兒覺得如何?”
“我也沒事。”蘊寧忙搖頭,之前倒是有些不舒服,這會兒卻已經沒有大礙了。
“昆侖派的嗎?我記住了。”即便蘊寧這般說,老爺子明顯依舊窩火的緊。他神醫之名早在大興傳揚,來求醫的人可不止是官宦人家,便是江湖人物,也屢有登門,這昆侖派可也不止一次打過交道,“回去後告訴咱們回春堂,以後但凡是昆侖派的人前來求藥,一律轟出去。”
這邊兒的喧鬨離得近了自然也都瞧見了,卻是冷眼旁觀看笑話的居多,並沒有人上前詢問。便是那些官差,也不過是皺眉往這兒瞟了一眼,便又忙其他的去了。
倒是他們右邊忽然被人清出一片空地來,並很快搭起了一個祭棚,上麵更寫了兩行大字:
武安侯府為封大人祭,英魂歸來,浩氣長存。
“果然不愧為武安侯府,這才是頂天立地的真男兒、大丈夫。”程仲連連讚歎之餘,又有些唏噓——
以封平所為,自然當得起眾人祭祀。隻朝中大臣及百姓久居帝都,儘享繁華之下,哪裡明白封平到底做了什麼樣的豐功偉績。
更甚者,竟是因一己之好惡,對英雄如此冷淡……
也唯有武安侯府這樣常年鎮守邊疆的大將,才能明白封平到底做出了怎樣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