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98(1 / 2)

潦水儘而寒潭清, 煙光凝而暮山紫。時序已近中秋, 帝都已是滿眼秋色,占地足有上千畝之多的靜怡園卻似是被造化遺忘的一個世外桃源,依舊繁花似錦,奇花異草參差錯落, 再有遠遠近近大片大片深深淺淺穠豔的酡紅楓葉, 令人甫一步入園中, 就覺得如入仙境相仿, 哪裡還有半分秋意蕭瑟之感?

靜怡園已是讓人心曠神怡, 靜怡園的主人更是蜚聲大正, 可不正是當朝楊皇後的母族、承恩公楊家?

說起楊皇後,也是頗令人唏噓。

楊皇後和今上乃是患難夫妻,兩人感情一直甚篤。今上登基後更勵精圖治, 說是兢兢業業、宵衣旰食也不為過。

是以三個兒子皆為皇後所出。

不幸的是,長子次子俱是未滿周歲, 便即夭折,好在後來又有了照明太子, 不獨異常健康,更兼聰慧過人, 本以為定能順利成長, 再不想前年上竟是一病不起, 即便皇上皇後以免除三年賦稅甚至以自己壽命向上天祈求, 依舊沒有保住太子的性命。

那之後楊皇後就再未出現在人前, 聽說是日日跪在佛前, 為往生的三個兒子祈禱……

皇上心疼皇後之下,楊家盛寵日隆。

更彆說即便沒有皇後這個因素,楊家也是大正一等一的功勳世家——

當初跟隨□□起事,楊家本就是從龍老臣,更有承恩公楊忠明,說是皇朝股肱也不為過,當年若非楊忠明拚死護佑,皇上想要承襲大統,怕是會經曆更多的波折。

眼下承恩公雖是故去,楊家當家人楊皇後的兄長太子少保、副都禦史楊立德在朝中威望卻是不遜於乃父。

即便嫡親的外甥、照明太子仙逝,可楊皇後母儀天下這麼多年,卻也不是擺設,立嗣一事上,即便比不得權勢日重的太後,分量可也不會輕了。

以上種種令得身為皇後母族的楊家,就成了諸多權貴趨之若鶩的地方——

不管將來哪個能成為嗣子進而承繼大統,都無法否認楊皇後才是嫡母,更必須得認下楊家這個外家,皇朝以孝治天下,隻要不犯謀逆之類的大錯,楊家至少還可保兩朝的榮華富貴。

是以靜怡園這會兒可不是權貴雲集?便是各藩王世子的車駕也先後蒞臨。

隻楊家仆人什麼樣的陣仗沒見過,想當初皇上身體好時,可也不止一次駕臨靜怡園,殷勤接待來客之下,並不見絲毫惶恐。

以致蒞臨的賓客紛紛讚歎不已——

這才是世家大族的煌煌氣象。

又一輛馬車過來,楊家仆人忙迎上去,車上的人卻是擺了擺手:

“忙你們的去吧,我們等個人,待會兒自己過去。”

那家仆瞄了瞄車上的徽章,注意到上麵篆刻的“胡”字時,神情一凜,再瞧見馬車旁威嚴肅立的一乾侍衛,便彎腰退了下去——

這輛車子,赫然正是太後母族,太子太師胡寧珍的家眷。

作為太後的母族,胡家也曾風光無限,隻他們家自來陰盛陽衰,大事上拿主意的往往是女性,比方說當初可不就是聽了太後的話,擁戴慶王,處處和今上對著乾,據說還曾密謀過直接囚禁今上,待得今上站穩腳跟,自然和他家感情日漸淡薄,雖是逢年過節,看在太後的麵上,也會有賞賜,卻也不過是個麵子情罷了。更甚者,胡家也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後輩,一直吃老本之下,自然無法和風光無限的楊家相提並論。

隻是自打照明太子亡故、皇後一心向佛,皇上纏綿病榻,宮中胡太後權勢日重,連帶著宮外的胡家也跟著水漲船高,重新尋回了昔日的榮光。

“咱們就在這兒等著嗎?”看楊家仆人退下去,車上身著煙霞色褙子,織錦長裙的少女道,又往外探了探頭,“對了,蓉姐姐這些日子可見過明珠那丫頭,也不知她什麼時候到……這兩次詩社集會,她可是都缺席了呢。”

自打去年鬥花盛會上大出風頭,程明珠可不已是隱然成了帝都上層貴女中才女的代表?

更是雅集詩社的核心人物之一。

車上這兩位可也是詩社中人。穿了煙霞色衣裙的少女全名何容薰,乃是禮部尚書的女兒,至於旁邊的那位“蓉姐姐”,則是當今太後的侄孫女胡敏蓉。

這會兒在這兒,可不是為了等著其他詩社成員?

“武安侯府的人還沒到呢,薰兒這麼著急做什麼?再等會兒吧。”坐在中央身著華麗孔雀錦長裙,生了張容長臉、杏核眼的胡敏蓉眼睛閃了閃,“倒是你剛才說,這次盛會,楊家修雲公子也會現身……此事可真?”

提到“楊修雲”這個名字時,胡敏蓉不自覺坐直,分明頗為在意。

“自然假不了。乃是我親眼所見呢。”何容薰連連點頭,“蓉姐姐也聽說過修雲公子的名號嗎?都說人如其名,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那般淡雅如流雲的公子呢……”

說起這楊修雲,可不也是大大的有名?

五歲那年,便入宮做了太子伴讀,被當朝太傅親口讚譽為靈氣逼人、更兼滿懷正氣,他日必為國之棟梁。

這般的家世和才學,更兼和太子一起長大,假以時日自然前途坦蕩,青雲直上。

可世事難料,兩年前太子薨逝,聽說楊修雲打擊過大之下,大病一場,病好後,便外出雲遊,甚至連去年的鬥花盛會都沒有露麵……

而何容薰之所以確知楊修雲回了帝都,可不是因為當初身為禮部尚書的父親也曾有機會給太子授課,楊修雲身為伴讀,自然尊何尚書為師:

“……那日我正好在家,聽下人說,楊公子過府拜望父親,我還以為聽岔了呢,就偷偷跑過去看,才發現可不正是楊家世兄?楊世兄雖是瘦了些,風華氣度卻是更勝從前……”

“阿嚏——”一個養滿了錦鯉的池子旁,高大挺拔的桂花樹下,正有三個年輕男子圍桌而作。坐在右首處的白衣公子忽然重重打了個噴嚏。

和其他地方人流熙熙不同,這兒當真不是一般的清淨,紅磚白牆,竹籬淸舍,又有一泓碧水,粼粼細魚,蒲扇大的芭蕉葉子隨風低鳴,當真是清幽雅致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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