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珦之所以這麼糾結, 還有一點,那就是旁人不知道丁家那糧食的來曆, 他卻是一清二楚——
陸家貯存了大量糧食的事兒早已傳遍都城。尤其難能可貴的是始終堅持仁心,並不曾高價漁利。
這般做法替陸家贏得了無數讚譽的同時, 也讓其他商家看到了商機——
要是能想個法子,低價從陸家買走糧食, 再高價賣出去, 自然轉手就能贏得巨額利潤。
隻可惜陸家出了個陸瑄, 卻是早早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陸珦旁的不行, 領會自家九弟的意思並絲毫不打折扣的嚴格遵照執行卻是最在行的。看的緊, 又有陸閣老的名頭在, 普通商家自然有賊心沒賊膽, 還真就不敢跑陸家商號裝傻充愣。
可事情也有例外不是?
比方說,西府梅家。
他們家管庶務的梅學海,正是陸閣老的嫡親小舅子。
眼瞧著陸珦發了大財,羨慕的眼都紅了。最後更是直接腆著臉尋到陸珦,吐露了想要分一杯羹的意思。
所謂不看僧麵看佛麵,梅家人既然想借機賺點兒錢花, 看在陸閣老並小梅氏的份上,陸珦也不好做的太過,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示意管事賣給他們些。
隻後來聽手下說, 梅家胃口大得很, 恨不得把他們家的糧食都拉走才好, 才有些不高興。
那次去梅家,也是看梅學海有些過了,想著上門提醒他一下,畢竟梅家拉走糧食後,往外售賣時,價格可是提高了一倍不止,梅家也就罷了,要是殃及叔父陸閣老……
不想去了正碰見丁家人來買糧,更和手下管事親眼見著梅家把糧食賣給了他們。
怎麼這會兒梅家竟然直接不認賬了不說?連帶的還坑了武安侯?
這事兒可是不小,怎麼也得說給陸瑄知道吧?要怎麼做,讓陸瑄拿個章程才好。
這麼想著也坐不住了,起身往外就走。
沒走幾步,卻被人叫住。
陸珦抬頭,真是說曹操曹操到,眼前這人不是陸閣老妻子小梅氏又是哪個?
忙賠了笑臉小跑著上前接住:
“嬸母怎麼過來了?有什麼事,您讓人吩咐我一聲就是……”
“你這院子倒還不錯。”看陸珦這般殷勤,小梅氏無疑還算滿意,打量了下陸珦住的院子,笑吟吟道,“珦哥兒如今也是官身了,你叔父心裡啊也是開心的很。”
陸珦也是個聰明人,聽嬸母這般說,分明是有事要吩咐自己才對,當下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不是叔父和嬸母照拂,我如何能有今日?侄兒心裡真是感激不儘。”
小梅氏神情更加滿意,嘴上卻道:
“還是你自己努力,才有今日啊,要是學海能和你一般爭氣就好了。”
這是,正戲來了?
陸珦依舊神情恭敬:
“侄兒如何能同梅家小叔相比?”
“不是你關照他,他也不能那般滋潤。”小梅氏嘴角翹的更厲害。這個侄子倒是個知情識趣的。
就比方說這次,正是因為從他那裡拉走了大批糧食,娘家這段的日子才會越發蒸蒸日上。沒瞧見學海走路都是意氣風發。連帶的一向不把西府梅家瞧在眼裡的東府也不得不低頭,上趕著巴結。
就比方說自己那嫁到了安慶伯府的堂姐,從前見到西府梅家人時,仗著她那妹婿是武安侯,從來都是不冷不熱的,這回聽學海說,在西府姿態放的不是一般的低。
這要是武安侯府因為丁家的原因,徹底被拉下來,以後東府梅家就再沒有依仗了,除了依附西府,還能有什麼出路不成?
畢竟,相較於袁家的四麵楚歌,自家老爺可馬上就要成為內閣第一人了……
“嬸母您太高看我了。”陸珦做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侄子以後該如何做,還得嬸母從旁多指導一二才是。”
小梅氏點了點頭,陸珦既然上道,便也不用再兜圈子了:
“你叔叔常說,咱們陸姓族人,同氣連枝,榮辱與共,不管什麼事都要互相幫扶才好。學海是我嫡親的弟弟,自然也和咱們自家人一般無二,外邊這幾日有些傳言,說是丁家坐了牢的那位當家人,也不知怎麼就豬油蒙了心,想要攀咬梅家——聽學海說,這事兒珦哥兒也是知道的……”
口中說著,似笑非笑的瞧著陸珦:
“要是有人問起,珦哥兒知道怎麼答吧?”
話都說的這麼明白了,陸珦要是再不明白小梅氏的意思,可真是蠢到家了。
一時喉嚨有些發乾,卻不敢拒絕,隻得陪著笑臉道:
“侄子絕不是那等吃裡扒外的,嬸母放心就是。”
事兒辦完了,小梅氏也沒有了留下來的心思,又囑咐陸珦好好辦差,以後少不了他的好處,這才施施然而去。
走到角門時,正好碰見從外麵回來的鄭氏。
之前因為惱恨侄子夫婦和陸瑄走得近,小梅氏可不是不止一次為難過鄭氏?
這會兒卻是少見的露出個笑臉,主動招呼道:
“侄媳婦回來了?珦哥兒是個能乾的,你也是有福的。”
相較於平常總是沉著張臉一臉不悅的模樣,這樣的小梅氏卻更讓鄭氏提心吊膽,直到目送小梅氏越走越遠,才膽戰心驚的瞧向陸珦,喃喃道:
“今兒個還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嬸母今兒個……”
吃錯藥了不成?
陸珦也有些發愁。眼下府裡中饋可是嬸娘掌管著,真是不如她的意,少不得又會拿捏自己媳婦兒……
隻小九……
沒有小九,也沒有自己今日不是?
當下跺了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