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調查的重心全在武安侯袁烈身上。畢竟袁成陽老邁, 袁家後輩年齡小、資曆淺, 隻要能逼的袁烈退出朝堂,單靠些後生小輩,再想回來, 無疑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至於袁家尋回來的這位親生女兒,也不過是作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一眾幕僚商議事情時,就那麼隨口提了一嘴, 甚至還有幕僚調侃, 這袁家女莫不是隨身帶著掃把星氣場, 比如當初降生之時,袁家成年男子幾乎死傷殆儘, 這回則一回袁家,又讓袁家由盛而衰……
倒是長女言辭間對這袁家女頗有些忌憚, 想來應該是當初在靜怡園中被搶了風頭才心有不愉。
彼時為了安慰女兒, 胡慶豐還曾對女兒放言, 過了這幾日, 必讓袁家在帝都無立足之地, 至於依傍著家族而活的袁家女, 以後見到胡家女孩兒, 隻有繞著走的份兒了!
再不想這會兒就遇上了,更甚者, 這袁家女和大家之前認定的模樣一點兒都不同。身上根本沒有絲毫養於小吏之家的畏縮和小家子氣……
怪道女兒會提醒自己, 莫要小瞧了她。
隻這可是幾萬兩銀子呢, 一個小女孩罷了,還能點石成金,憑空變出來?倒要聽聽她,還能說出什麼花兒來不成。
胡慶豐臉上的輕視之色還未完全收起,蘊寧已是點了點頭,直接道:
“不知大人可是聽過萃香閣這個名字?”
“萃香閣?”堂上坐的幾位大人神情都有些微妙,唯有陸明熙神情有些一言難儘——
這萃香閣果然和袁家女有關係嗎?
之前隱隱就有預感——
因寄予重望,陸明熙對陸瑄可不是一般的關注。不想數月前,突然接到暗衛報來的消息,說是陸瑄手受傷了。
陸明熙當時就嚇了一跳,甚至陰謀論的以為,是不是哪家嫉妒陸家有陸瑄這樣的才俊而有意害之?
不想暗衛卻說,少爺的手和旁人無關,卻是他自己燒製東西時弄傷的,又把陸瑄親手燒出來的瓷瓶模樣描述了一遍……
幾日後,陸明熙就在夫人房裡發現了和暗衛描述極為相近的玉脂瓶子,問了後才知道,乃是萃香閣新近推出的當季胭脂水粉,當時就起了疑心。
眼下看來,果然和自己想的一般無二。
心底裡不免就對蘊寧有些不滿——
一向傲氣的兒子何嘗這般低聲下氣的小心哄過旁人開心?甚至自己這個爹麵前,可也彆想他低頭。瞧這模樣,分明比自己之前以為的還要用情至深。
又想到原配崔氏的早亡,一時竟有些心煩意亂。即便這些年來刻意強迫自己忘掉,陸明熙依舊不能欺騙自己,崔氏早逝,分明是因為用情至深,卻被自己所負……
胡慶豐忽然覺得有些不妙。要說萃香閣,他倒是比旁人還要熟悉些,前些日子依附於慶王的江南秦家想要把勢力滲入京城,選的第一個突破口,就是初入京城卻生意興隆的萃香閣。
隻可惜剛要動手,就撞上了硬茬子,竟是和武安侯府發生了衝突,更甚者到最後還引來了果郡王世子……
硬生生讓數月的準備打了水漂。
之後秦家倒也讓人打探過,卻是除了知道萃香閣已是選擇和虞家合作外,更打探到另一個驚人消息,這背後竟隱隱約約還有錦衣衛的影子。
當下不敢再動。
便是胡慶榮知道後也有些頭疼,想著莫不是錦衣衛哪個重要人物為了打探消息而開,倒是有些真本事,便囑咐秦家以後莫要招惹。
怎麼這會兒袁家女卻是提到了,萃香閣?卻是依舊不敢相信,又問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這萃香閣和你們,袁家有關?”
口中說著,卻是憋屈之至。
畢竟,萃香閣的生意好他如何不知?家中女眷平日裡最樂意去的地方就是那裡。但凡聽說又出了什麼新的胭脂水粉,於氏就會領著女兒們去轉一圈,還有家裡那群美貌姨娘,隔一段時間就會圍著自己撒嬌賣癡,目的也隻有一個,那就是想要萃香閣的新出的胭脂。
為了討姨娘們開心,自己可不也讓人去萃香閣買過?
“不是有關。”蘊寧搖了搖頭,“是這萃香閣,本就是小女子所有。”
說著,接過下人呈上來的賬冊,轉手遞給差人:
“各位大人且仔細瞧瞧,可能對上?”
又似是想起什麼,又拿了厚厚一疊簽字畫押的紙張一並呈上。
和之前搶著開口不同,胡慶豐這會兒卻是一點兒都不想看賬冊——
這麼多人麵前,這丫頭既然敢說萃香閣是她的,之前必然已是做足了萬全的準備,頂天了也就能給她按一個牟取暴利的奸商的罪名,可隻是讓一個小小女子名譽掃地又有什麼用,袁家卻依舊穩如泰山……
先打開匣子的是周良臣,待得細細看完所有紙張,神情卻是有些莫名。又轉手遞給嚴子清,嚴子清看後也是沉默了一下,又交到陸明熙手裡。
陸明熙接過來,入目第一張卻是密密麻麻的胭脂水粉的原料清單。
即便本身不懂醫術,上麵有幾種藥物,陸明熙也是認得的,都是對養生有益的,倒沒想到,還可以用於胭脂水粉中。
後麵的則是貨物來往清單,一筆筆收益記載的再清楚不過,更想不到的是,最後遞來的那些則是賒欠的賬單,不是旁人欠萃香閣的,而是萃香閣收了訂金後,欠旁人的胭脂水粉,怪道她能拿出那麼多銀兩來……
“這麼好的胭脂水粉,怪道生意這般興隆。”陸明熙沉默片刻,一字一字道,“皇上聖明,袁小姐稱得上義薄雲天。”
聽陸明熙如此盛讚,嚴子清沉默片刻,也終於頷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