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的沉寂不同, 朱雀橋陸家突然就熱鬨了起來。
“快過來, 這兒再貼一個喜字。”
“那個紅綢布,再高一些,對,對,那兒就正正好。”
“啊呀呀,我說你們倒是快些啊, 新娘子的嫁妝就快要到了。趕緊派人去外麵接著些。”
而這其中要說最忙的人, 就是陸珦了——
當初陸瑄說會讓他過繼過來, 陸珦還想著不定得耗費多長時間呢。
不想這麼快事情就成了。更意料之外的驚喜則是, 名字還是寫在崔氏名下——
小時候家族長輩瞧見自家孩子和陸珦在一起,都會不高興, 唯恐自己孩子被貪玩蠢笨的陸珦給帶壞了。
一次家族聚會, 陸珦又被排除在外,孤寂之下,就一個人跑開, 正好瞧見還在繈褓裡咿咿呀呀的小陸瑄, 小時候的小九生的那叫一個可愛,還是孩子的陸珦一見就愛的不行, 想要抱一下, 又知道自己是個討人嫌的,也不敢說, 隻呆站在一邊眼巴巴的瞧著。
當時瘦瘦弱弱的小崔氏也在旁邊, 看陸珦那般, 便笑著輕輕抱起陸瑄,放在陸珦懷裡……
那般溫柔的笑容,陸珦這一輩子都無法忘懷,也模模糊糊明白,這才是母親應該有的模樣吧?
一想到竟能和生命中唯一溫柔待過自己的小崔氏續寫母子緣分,陸珦就禁不住熱淚盈眶。
而現在,當初那個陸珦抱在懷裡粉嫩可愛的小九也要成親了,陸珦心裡可不是升起一種長兄如父的責任感和成就感。
雖說第一次經手這樣的大事,有些經驗不足,可一則有崔老夫人坐鎮,二則,陸珦手裡旁的沒有,錢卻多得是——
說來好笑,陸家上百年的經營,可基於整個家族以讀書為榮、談錢為恥的風氣,其實積蓄的財物並不算豐厚。
還是陸珦掌管陸家庶務以來,才開始蒸蒸日上。尤其是年前冬日的糧食大戰,陸家家產翻了數倍不止。
隻有一點,說是陸家家產,其實裡麵大部分店鋪都是在崔老夫人並母親崔氏名下。
崔老夫人大度,商鋪出產的利息,全都用在了族人身上。
可笑族人用慣了的,竟以為這本來就是長房的本分。
直到具體分宗的時候,才不得不接受這樣一個現實——二房能分走的族產遠沒有他們想的那麼多。
可饒是如此,二房那邊依舊分走了五十萬兩的銀子並一二十間店鋪。二哥陸瑛更是點名要走了糧食鋪子。
陸珦真是哭笑不得。畢竟雖說賬簿上,糧鋪利潤驚人。可也是全虧了小九的指點。今後沒了小九從旁提攜,糧鋪那兒的生意能維持平平就不錯了。
當然這些話他才不會對陸瑛說。
眼下陸瑄的婚事可是分宗後也是長房將近二十年來第一件大喜事。陸珦可不是卯足了勁要把活乾的漂漂亮亮。
很快朱雀橋陸家就被喜氣洋洋的紅色給包圍了。
這邊兒剛安排好,遠處長街上便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聲響——
“啊呀呀,快快快,來了。”
“什麼來了?”
“是武安侯府那邊把他們家小姐的嫁妝送過來了。”
“聽說武安侯府就這麼一個嫡女,他家的女兒又嬌貴,那嫁妝不定多豐厚呢。”
“也是。武安侯府的地位在哪兒擺著呢。要說武安侯心也是夠狠得,就這麼一個閨女,怎麼就舍得送到陸家受罪?”
“受罪?也不至於吧。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陸家長房這麼多年的底蘊呢……”
“底蘊什麼的,那是從前,沒聽人說嘛,因為受了崔家的連累,這會兒的長房可是黴運纏身,當家人一病不起、至今昏迷不醒,二房又看大房不上眼,把長房分了出去,這以後啊,陸家長房怕是再難起來了。都說人走茶涼,你們沒瞧見嗎,自來都是娶媳婦的人家熱鬨,可這會兒,武安侯府客似雲來、賀客盈門,再瞧瞧陸家,這也算是宰相門第,肯登門道賀的又有多少啊……”
這話說的也有道理,陸家這會兒,倒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客人,卻當真是門前冷落鞍馬稀。
究其原因,卻是兩個。一則,即便再不滿陸明廉的涼薄,可大多數人也就背後議論時罵幾聲,或者下決心不能跟陸明廉結交罷了,至於說公然支持陸家長房、打陸明廉的臉這樣的事,依舊有頗多顧慮。
二則,前幾日,二房那邊也送出了大量請帖,說是三月初六那日,要為母親周太夫人慶祝七十大壽!
崔老夫人並陸瑄對此倒是沒什麼反應——
二房的周太夫人和崔老夫人彆苗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既是分了宗,自覺壓下長房揚眉吐氣的周老夫人可不要好好慶祝一番。
至於說陸明廉本也不是那等衝動的,可他想避風頭,卻有人不答應,第一個站出來的就是梁春,沉著臉吩咐陸明廉,不拘他用什麼法子,必不能讓陸瑄心裡痛快。又有家裡歡天喜地等著慶祝的女人們不停攛掇,索性就答應了下來——
既是和長房撕破了臉,還要給他們留什麼顏麵不成。
說話間,車馬嘶鳴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多的看熱鬨的百姓從家裡湧出來,卻無一不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時,目瞪口呆——
從前也聽人說起過,十裡紅妝,也不是沒見過大戶人家嫁女,可都沒有今日瞧見的情景讓人震撼——
武安侯府給女兒準備的嫁妝,那都不是論抬的,而是論車的。
一開始還有人掰著指頭數:
“一輛,兩輛……六十二輛,六十三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