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140章(1 / 2)

這會兒還是早晨,可連續乾旱之下,這空氣裡讓人無法捕捉到半縷屬於該有的清新,而且又有那蝗蟲飛過,莫說是什麼樹枝草葉,便是那樹皮也被啃得乾乾淨淨,目光所掃過之處,沒有半點生機。

甚至還有被昏鴉啃噬過的屍體,如今隻剩下一堆堆白骨,人間地獄隻怕也是莫過於此了。

這便是天災。

可是於沈羨之所看,明明不至於走到這一步的,這些枉然丟掉性命的老百姓,都是因為朝廷不作為的緣故。

朝廷和地方藩王之間的較量,將這些無辜的老百姓作為賭注,使得這些地方官員越發為所欲為,枉然害死了這麼多人。

這一刻沈羨之覺得,那些權貴們不但該死,而且更應該千刀萬剮才對。

她將信箋撕碎,剛攤開手心,便被那乾燥的風給吹散,瞬間沒了蹤影可尋。“朝廷到底要做什麼?”要說他們不在意這江南之災,可是卻派了兩位皇子親自來。

可要說在意,這兩位皇子輕裝而來,連半粒糧食都沒有,他們打算拿什麼來賑災?放自己的血麼?

不是她要陰謀論,而是夏侯瑾又提醒要小心那南海王,加上這狗皇帝對他這些親兒子們也幾乎都是作棋子用的。

所以她甚至想,莫不是這兩位皇子是他手裡的棄子?不然的話,單槍匹馬讓他們來江南送死麼?

如果這個時候,夏侯翼和夏侯緋雲就算是被南海王抓了去,隻怕狗皇帝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更彆說這兩人能起到什麼威脅作用了。

一麵想起這狗皇帝麵上最疼愛的看似是十七夏侯巽,但夏侯巽又隻是擋箭牌,前世也看過不少宮鬥文,一般最後繼承大統的男主角基本就是分為那麼幾類了。

要麼就是暗裡韜光養晦,明麵做個閒散人,或是絲毫不在意自己名聲怎樣的閒散皇子;要麼就是從小多災多難,最後成功登基。

不然就是看似皇帝不喜,無人搭理無人關注的小可憐,但實際上是皇帝最愛的女人生的兒子,心尖尖,老爹支配著其他的兒子們窩裡鬥,專門替他清掃登上皇位的道路。

當然了,這種也不算什麼,畢竟中間跟皇帝多多少少是會有些摩擦誤會,運氣最好的是那種躺贏的,真的在皇帝心裡都想不起這個兒子的存在,可最後自己的諸位王兄們相互殘殺,就剩下他一個人……

所以,雖然這是現實,不是,但是想到這狗皇帝的迷惑操作,沈羨之便忍不住朝那高月問,“這宮裡,哪位娘娘最受寵?”末了又補了一句,“德妃不算。”

高月公主不明所以,不曉得沈羨之怎麼忽然問起這個?還有德妃為什麼不算?“為何不能算德妃娘娘?”而且父皇對十七也極其偏愛。

沒想到竟然聽沈羨之反問道:“他要真寵愛十七,該是小心翼翼地將他保護起來,而不是讓他得罪一個又一個人。至於為什麼最寵愛德妃?你在宮裡你難道不清楚麼?除了德妃之外,如今這幾宮娘娘身後,哪個沒兩把刷子?”再特彆寵愛他們,那對方的尾巴豈不是要翹到天上去?

高月應該是第一次這樣直白地聽人對後宮之事評頭論足,可是她竟然意外地發現,沈羨之說的好像也是那麼一回事,如果父皇真的寵愛十七,不是該想辦法讓彆的皇兄們對十七這個弟弟多照顧些麼?可是如今細想起來,好像父皇沒少給十七拉仇恨。

不過也不排除十七現在就在西南,與這沈羨之有些交情,沈羨之偏向他的可能性。

所以高月暫時也沒有結論,隻是順著沈羨之的話說道:“如果不算德妃娘娘的話,那倒也看不出來,對誰特彆好,都是一樣的。”就比如,如果在母妃的宮中歇一晚後,他必然會去陪著賢妃用膳。

反正雨露均沾,也正是這樣,誰也看不出來,父皇到底更喜歡誰多一些,是母妃所看養大的八皇兄,還是五皇兄。

又到底會立誰為儲君。後宮裡較量不止,朝堂上也因此拉扯不清。

至於大家為何沒有將受寵的十七放在競爭儲君之位的資格中,隻怕正是沈羨之所說這樣,德妃身後無人,甚至連六皇兄都比不過,六皇兄身後好歹還有公孫家的女眷們,哪怕無權,可是一個個誥命在身。

可六皇兄都沒有這個資格,那十七就更沒有了。

高月一時間也有些懵了,方才沈羨之看信的時候沒避開她,她也瞧見了,這一次來江南的是五皇兄和六皇兄,這是不是意味著,父皇要選寄樣在母妃名下的八皇兄?

不想這時候隻聽沈羨之又說道:“這麼說來,京城裡隻剩下八皇子了,從眼下看你母妃豈不是最大贏家?”

話是這樣,可是高月忽然想起,京城怎麼可能隻有八皇兄呢?明明還有兩位啊。於是連忙道:“還有二皇兄和三皇兄。”

這個二皇子沈羨之曉得,他此前是太子,那鐘玉嬛不就是因他被牽連的麼?他都被圈禁了,應該不算吧?

不過這個三皇子,沈羨之還真沒聽過,“三皇子還活著?”她所得到的資料,除了方才所言的這些皇子,其他的不都不在了麼?

隻聽高月解釋道:“三皇兄身體孱弱,從小就養在相國寺裡。”不過高月想,三皇兄從小在那樣的環境裡長大,每日禮佛讀經,隻怕也是一心向佛的,而且身體也不好,應該不可能與朝廷有什麼接觸。

倒是二皇兄,當年他不過是被圈禁罷了,到底是留了性命,聽說當初他的人也逃了不少出去,可沒準他一直都在蟄伏伺機報仇呢。

於是她幾乎認定,這個二皇兄現在極有可能就是在暗中韜光養晦,如今京城裡就隻剩下八皇兄,他不可能就這樣放過這個天大的好機會。

沒想到這時候卻見沈羨之一臉不信地問過:“你見過這三皇子了?真的病了?”天下人人皆知,夏侯瑾活不了多久了。

可事實上呢?他不但能活好久,而且那身體簡直是不要太好。

反正她切身體會過了的。

於是她幾乎就將目標鎖定在這位寺廟裡長大的三皇子身上。

高月搖頭,“父皇說三皇兄身體不好,不能多見人,也不能吹風,所以即便是宮中重要宴會,也不會讓他來,所以我們都從沒見過他。”反正兄弟姐妹那麼多,少他一個也沒什麼區彆。

沈羨之一聽這話,單方麵就認定了這位三皇子有大問題,“我看著玄乎。”一麵也問起這三皇子的出身。

高月知曉的並不是很多,而且還是從她母妃劉惠妃那裡聽來的。

那時候劉惠妃憤怒地將指甲掐緊手心,然和惡狠狠地說道:“那賤人得寵又如何?還不算死了?留下的兒子也病懨懨的,隻能一輩子待在寺廟裡,她一個死人怎麼能比得過我們?”

而沈羨之聽到這話,幾乎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這個世界哪裡是現實?明明更像是世界啊!聽聽這劉惠妃的這話,明顯這三皇子就是天選之子啊!

如果這個三皇子將來是繼承大統之人,那不就是妥妥的主角麼?他身邊肯定也配備了一個女主角。

所以自己人生是陪跑?不過也不要緊,這不衝突,她的目標是做江湖大佬,跟朝廷沒什麼關係。

不過很奇怪,沈羨之竟然一點都不慌張,反而有些激動,“這樣說來,這三殿下的母妃當時很得寵?”

她這樣對這三皇子的事情感興趣,讓高月也不得不多想,“你是覺得三皇兄有什麼問題嗎?”

沈羨之何止覺得這三皇子有問題?而且還是有大問題,於是直接脫口說道:“我覺得你父皇最寵愛的,應該是你這位三皇兄。”

高月搖頭,直接給否決了,“父皇倘若寵愛他,早就立他為儲君了,更何況他的身體並不好?”而且他身體不好,也沒怎麼聽說父皇專門讓禦醫去相國寺給他診治,顯然心中就根本沒有將他當一回事。

甚至基於可能也把這個倒黴的三皇兄給忘記了。

“他的身體好不好?你親眼看到了?不,你沒看到,你連人都沒見過呢!所以至於是否一直在相國寺,這都是個問題呢!更何況直接將他立為儲君,不就是把他做箭靶子麼?你們這些兄弟姐妹們?能放過他?”從剛才高月所言中,她母妃劉惠妃對這三皇子的母妃,應該就恨之入骨了。

不過她這些沒有半點證據,一點不切實際的話,還真把高月給說動了,尤其是高月看到眼前的沈羨之,想起沈羨之此前不也是一直在山裡麼?當時沈家也說她身體不好……

可是高月覺得,沈羨之不但身體好,這腦子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而且武功卓然。

所以沒準,沈羨之所說的這些話,還真有可能。隻是如果真是這樣被她說中了的話,那自己這些皇兄們,甚至是母妃外祖父,他們這麼多年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將是笑話。

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高月覺得出生在這個皇室的可悲,整個人也一下萎靡了下去,因為她忽然又想到母妃說,那德妃能得寵,不過是仗著一張臉像那個賤女人罷了。

而母妃口中的那個賤女人,不就是三皇兄的母妃素素麼?於是隻轉頭朝沈羨之看過去,“三皇兄的母親叫素素,聽說是個普通的獵戶之女,當初我父皇還是皇子的時候,被人刺殺重傷,被她所救。”

所以,素素進王府的時候,因為身份卑微,她自然不可能做側妃,隻是一個普通的侍妾罷了。

後來生下三皇子後撒手而去也隻是一個卑微的侍妾而已。而當今聖上登基後,也沒給她追封,加上她所出的三皇子又一直都在相國寺裡,所以他們朝中無人,自然是沒有人提起此事。

母子倆,就像是徹底被遺忘了一樣。

逐月和宋月知曉身份被沈羨之知道後,還是有些後怕的,隻是如今見姐姐不知道被沈羨之問了什麼?臉色變得難看,到底還是擔心,壯著膽子靠近了過來。

卻不想剛過來還沒來得及詢問高月的狀況,就聽高月說道:“她沒有被追封,三皇兄也在相國寺,無人見過,幾乎所有的人都將他們遺忘了,大部份人甚至不知道他們存在過。”

逐月二人聽這話沒頭沒尾,一點沒懂。

但沈羨之明白呀,很自然地接過高月的話,“所以,這樣一對比,他才是那個被真正保護著的人,至於十七,不過是靶子而已。”可憐的十七啊。

一麵也忍不住拍手叫道:“妙啊,這三皇子簡直就是話本子裡的主角,咱們試想一下,如果這位三皇子以後才是儲君,那這麼多年這素素沒有任何品階,到時候是不是一舉追封為皇後太後的?”

公孫無音一直都緊隨在沈羨之的身後,她是寒甲軍所有的希望,而且所表現出來的能力也讓公孫無音覺得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比她合適的。所以哪怕知道沈羨之武功不錯,但是他不放心這高月公主幾人,自然也就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

如今聽著她這些言論,忍不住瞥向了這四下的荒蕪,他們這多少也算是在逃難吧?二小姐怎麼還這樣歡樂?而且膽子如此之大,把當今聖上後宮掰開來細說就算了,如今還編上了話本子。

後來的逐月和宋月隱隱明白沈羨之和高月在說什麼,嚇得小臉蒼白。

她們是再也沒見過這樣大膽妄為的人了。

可沈羨之明顯來了勁,興致勃勃地說道:“這三皇子的母妃出身以及和皇帝年少時候的相遇,也是話本子模板,你們想那時候你們這父皇,天之驕子,自小眼裡都是數不儘大家閨秀貴族仕女,個個都閉月羞花,見多了難免是覺得煩膩了。”

所以忽然遇到這素素,簡直就是大魚大肉吃多了,正覺得膩味,來了一盤小白菜,吃得多香啊!那叫一個清爽。

那這素素自然也就受寵。

不過小白菜一直吃也不好吃,所以這素素死了,在狗皇帝還沒吃膩的時候就沒了,這麼多年不就更加讓狗皇帝念念不忘麼?

而且人都是犯賤的,得不到的就越是覺得珍貴,久而久之就成了那觸碰不到的白月光,心頭的朱砂痣。

逐月宋月對於沈羨之的這些高談闊論,驚得話都說不出來,哪裡敢附和?哪怕她們也覺得沈羨之這個說法是有些理據的。

但高月這會兒大抵已經適應了,隻苦笑一聲,歎道:“所以,活人永遠都比不過死人,對不對?”

“是啊,就像是家花沒有野花香一樣。”沈羨之說完這話,下意識摸了摸下巴,也不曉得夏侯瑾在外麵有沒有野花野草的。

如今正安排好一切,從西南啟程往江南趕來的夏侯瑾,隻覺得鼻子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發癢,打了個噴嚏。

身後的貪狼聽了,隻擔憂道:“王爺您也是,都說在早上露重,咱們就算要趕時間,也不差這一丁半點的。”這下好了吧?噴嚏都打上了,沒準是著涼了。

夏侯瑾聽著耳邊呼呼風聲裡夾雜著的囉嗦,想著從前自己身邊這些人不是這樣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怎麼一個個開始這樣喜歡碎碎念起來了?跟個老太太似的。

自然也沒做理會。

本來聽說沈羨之身上有蠱毒,他立即就聯係了阿布他們幫忙打聽苗人的蹤跡,希望能幫沈羨之找到接觸蠱毒的辦法。

雖然蠱母就在沈羨之手裡,可這蠱毒不解,夏侯瑾終究是不放心,就怕出個什麼意外。

可沒想到這苗人的消息還沒找到,反而是江南那邊的噩耗一件又一件地傳來。

然後他最擔心的事情也就發生了。

沈羨之居然去了江南。

江南是魚米之鄉,是那富賈之地,同樣也是險地,尤其是這天災過後,朝廷又如此不作為,少不得是會出現疫情的。

若真染上疫情,腦子再怎麼好用,武功再高,都是沒用的。

可是僅憑著他的一封手書,怎麼可能將沈羨之勸回來?於是乎隻能將西南的一切都安排出去,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往江南趕去。

他這裡心急如焚地趕朝江南,就怕沈羨之有個萬一。

然而如今的沈羨之踩在焦土上,正興致勃勃地與這高月姐妹三說著‘假如這三皇子未來的儲君’的話題。

“他要是儲君,曆史就由他來撰寫,那他肯定就是個英雄。不過俗話說的好,這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曆史裡若是隻寫那些豐功偉績也不好看,到底還得添些兒女情長,沒準這會兒他的身邊就有個美人相伴,而且可能還不止一個,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些美人裡,絕對有一個是你們所認識的,世家容貌學識都是上上乘的。”

高月這會兒已經徹底地適應了這個話題,更何況沈羨之不是在這話題前麵加了一個‘假如’麼?還有這長路漫漫,頭頂著烈陽烘烤,腳踩著龜裂大地,如果不說些話轉移注意力,的確是難熬得很。

所以聽到沈羨之這麼說,“那這人以後會是皇後麼?”

沈羨之想了想自己看的,“是肯定會是的,畢竟出身和世家都擺在這裡呢。不過我覺得三皇子身邊應該還有一個與他母妃一樣出身的女子才對,也有可能是從小在外結識的青梅竹馬,應該是他的心尖尖。”

“既然是心尖尖,為什麼不立為皇後?”那宋月也忍不住小聲嘀咕,顯然也被這個沈羨之綜合自己所看過的多本而現編出來的故事給吸引了?

而她才問完,那逐月就道:“出身不行,朝堂上群臣會反對。”畢竟是一國之母,身份不能太低微,而且出身太卑微,身後無人也不見得能掌管後宮。

不過逐月卻想道:“興許不能立她為皇後,三皇子會更寵愛她。”

高月點頭,很是讚成,“那到時候權力給了世家女,寵愛卻給了這青梅竹馬,似乎也是能平衡後宮的。”

哪裡料到沈羨之語出驚人,“還有一個可能,這個皇後其實是墊腳石。”

“什麼墊腳石?”宋月不解。

於是沈羨之便將那些籍籍無名的皇子,為了爭奪儲君之位,從而利用世家女的感情,讓對方幫自己鋪起這青雲路,借用起母族的勢力為己用,等目的達到,權力在握後,第一時間將這位世家女踢掉,然後將對方的母族也一起滅族,在扶持自己的真愛上皇位。

而那時候的年輕帝王連皇後的母族都能滅族,想來已經是大權在握,又有如此鐵血殘酷的手段,群臣們就算是對這位出身卑微的皇後不滿,也不敢多言一句。

畢竟什麼能比得過自己項上人頭身家性命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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