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晚晚站在門檻外,眼睛望著門裡的人,兩腳像是被釘住了似的,移不開腳步。
隔著許多年頭,昔日的青蔥少女如今都已經改變了模樣,然而堂姐的模樣始終刻在她心上,那眉眼,那神情,她不會記錯,眼前的人,就是她找了多時的,文柚姐姐。
“文姑娘,進來坐吧!”婦人見她怔怔的隻管站在門檻外,連忙伸手拉她,笑意盈盈。
文晚晚的目光越過她,去看文柚,她躲在門裡,神色並不像她想象中那樣歡喜,反而有一點遲疑和哀傷,但她慢慢地向她點了點頭,跟著又招了招手。
文晚晚本能地覺察到有點不對,然而,她是那麼盼著見到親人,很快定住了心神,踏進院中。
就算是圈套,她也認了。
她實在是,很想家了。
吱呀一聲,門在身後關上了,婦人壓低了聲音:“文姑娘,外麵有尾巴盯著,待會兒跟文夫人說話須得小心些,彆讓尾巴發現了破綻。”
文夫人?文晚晚看著文柚,原先就有的疑惑更深了,叫她夫人的話,堂姐應該是嫁人了,可她為什麼這樣清瘦,而且眉宇之間,總像是藏著無數哀愁似的?
她慢慢向堂屋裡走去,雖然刻意把持著淡淡的神色,然而眼睛熱熱的,眼淚幾乎要忍不住,腳踏進屋裡的一刹那,手已經急急伸過去,握住了文柚的手:“見過姐姐,姐姐好。”
文柚嘴角動了動,笑容有些慘淡:“姑娘好。”
她的手握在文晚晚手裡,冰涼涼的,還有些粗糙,她眼睛裡雖然像是閃著淚光,可身體卻不自覺地向後退了點,竟帶著幾分生疏,文晚晚怔了一下,哽了聲音:“姐姐。”
這些年裡,她那樣想念著姐姐,為什麼姐姐看見她時,竟完全不像她想象中的歡喜?
婦人滿臉是笑地跟過來,一手拉住一個,抬高了聲音:“文姑娘,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介紹,這是我娘家妹妹,剛好過來我這兒住幾天,我請你做的帕子呀,就是給我這個妹妹的。”
這是說給那些盯梢的尾巴聽的了。文晚晚會意,忙從袖中取出帕子,塞在文柚手裡,笑著說道:“你要的帕子我已經做好帶過來了,姐姐,
我做的活計有點粗糙,你看看行不行?”
文柚接過帕子,打開一看,就見月色的湖絲底子上繡著一叢金黃的桂花,又有兩片桂樹葉子,文柚的眼睛一下子就濕了,哽咽著說道:“好妹妹,你還記得。”
文晚晚的眼淚立刻滑了下來,連忙抬起手,裝作梳理額前的碎發,不露痕跡地擦去了眼淚。帕子時的花樣是她們小時候一起繡過的,金黃色的桂花,是她們最喜歡的花,兩片桂樹葉子,就是她們姐妹兩個。
“進屋說,”婦人不失時機地拉著她們兩個往屋裡,“外頭大毒日頭的,彆曬著你們。”
“好,我們進屋說。”文晚晚握住文柚的手,輕聲說道。
文柚點點頭,閃身讓開路:“好。”
門虛掩了,文晚晚挨著文柚坐下,婦人提著茶壺,泡好了兩盞梅絲金橘茶,嫋嫋的白汽散上來,氤氳了兩個人的麵容。
“姐姐,”文晚晚輕輕靠在文柚身上,低聲問道,“你們後來搬去了哪裡?我在淮浦找了好久,到處找不到你。”
文柚抬頭看她,臉上流露出驚訝:“你說什麼,你怎麼會不知道我們在哪兒?”
文晚晚心中一動,難道,她說錯了?
“姑娘,”婦人給自己也斟了一盞茶,眼睛往屋頂上一瞟,笑道,“我怎麼聽著窸窸窣窣的,好像有耗子從屋頂上跑過去似的。”
所以,南舟的人,在屋頂上偷聽?文晚晚的聲音壓得更低了,戀戀地握著文柚的手,道:“姐姐,你如今怎麼樣?”
“我麼,”文柚怔怔地看著她,聲音有點啞,“逃出淮浦之後嫁了人,又守了寡,後麵又被弄到京裡去,早知道還是這個結果,還不如一開始,我就自己去。”
文晚晚大吃一驚,脫口問道:“你在京城?”
可為什麼,她完全不知道?
“哎呀,茶涼了,”婦人見她情緒波動時聲音有點大,連忙搭訕著過來添水,“文姑娘快吃茶吧。”
她雙手奉上茶盞,文晚晚接過來吃了一口,嗓子裡澀澀的,還是有點驚訝,半晌才道:“我怎麼不知道你在京城?”
文柚笑了下,聲音裡就有點淡淡的幽怨:“好妹妹,你說這話,是在取笑我嗎?”
文晚晚怔了下,瞥了眼對麵
坐著的婦人,湊在文柚耳邊上低而快地說道:“姐姐,我一個多月前受了傷,過去很多事都記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