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知道了完整的我,我保證——”瓊忽然說道,“你會被嚇跑的。”
“不。”桑切茲吻了吻瓊的鬢角,“我絕不會。”
於是,過了兩個月後,桑切茲加入了托馬斯醫生的團隊,主要負責開車和搬運貨物。他和托馬斯醫生雖然存在雇傭關係,但不走明路,他也不與托馬斯接觸,隻通過中間人瓊來溝通。
桑切茲幫他們運送了一些藥物、器械、生活用品等等雜七雜八的東西。
直到某天,瓊為他帶來了一個神秘的箱子,囑咐他一定要在明天前送到鄰鎮某個地方議員的府上。
“托馬斯醫生也會去。但這東西要跟他分開走。”說這話時,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緊繃,看起來和在酒吧的她完全是兩個人,“聽著,親愛的,你一定要把車開穩,路上不能有任何顛簸。然後在托馬斯醫生到達那座府邸之前,拿著箱子站在門前等待他——如果你做得好,托馬斯醫生就會正式雇傭你。傭金高到我們無法想象。如果你能成功得到這份薪水,咱們倆的收入加起來,就能負擔起一所新房子了。”
瓊看起來對她想象中的美好生活異常狂熱,但她眼角眉梢裡卻透著莫名的不安。
當晚,桑切茲·巴戈特收到了托馬斯醫生叫他寄送的箱子。
他打開箱子一看。
裡麵躺著的,是顆新鮮的心臟。
桑切茲·巴戈特一直對托馬斯醫生走私器官的目的抱有懷疑。
他曾聽說,鄰鎮的那個議員上了年紀且患有心臟病——而現在,托馬斯醫生卻要送一顆心臟到人家府上。
托馬斯醫生一直以來在做些什麼,簡直昭然若揭。
器官移植手術。桑切茲並不是沒有聽說過這種手術,醫學界內不是沒有人嘗試,但成功者寥寥。
但托馬斯醫生卻頻繁地做著這些手術——一會兒是腎,一會兒是心臟,實在令人驚駭。
桑切茲看著那枚被封存在液體罐中的深紅色心臟,一邊想象著,它在人的身體裡跳動的模樣。
他又想起,自己也曾焦灼萬分地、徹夜聆聽著西南娜的心跳聲。
西南娜的手術結束後,他本以為西南娜能一天天得好起來。但她卻一天比一天虛弱,手足消瘦地像是一層枯皺的皮膚包裹著幾根木柴;最後,西南娜甚至都沒有力氣再向他露出一個微笑,她的心跳聲就永遠消弭在了混沌的長眠中。
三分鐘後,桑切茲·巴戈特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把那顆心臟裝進了另一個罐子裡,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埋了起來。然後驅車趕往農場,跟農夫買了顆無比新鮮的豬心,稍作處理之後,泡進了液體缸裡。
他把豬心交到了托馬斯醫生的手上。
托馬斯醫生是個留著胡子的中年男人,樣貌普普通通,隻是淩亂細長的眉毛顯得他有些高傲、刻薄。
將那個箱子遞給托馬斯醫生的時候,托馬斯醫生隻是低頭草草地掃了他一眼,接過裝著心臟的箱子,問道:“你打開過這個箱子嗎?”
“沒有。”桑切茲一板一眼地回複道,“瓊囑咐我不能擅自打開。”
“哼……看來瓊是真的很喜歡你。”托馬斯醫生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容,“很好,你也沒有讓她失望。”
“下次——下次,我就會讓你看看,裡麵裝的是什麼東西了。”
托馬斯醫生留下這麼一句話,隨後進入了議員的府邸。
而桑切茲·巴戈特沒有資格踏進這座府邸。他隻能在門外等待。他一邊感受著心火的煎熬,一邊期待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直到午夜,議員家的牆院內忽然嘈雜了起來。許多燈火在倏忽間亮起,又有幾盞在倏忽間熄滅。先是幾聲響徹黑夜的慘叫,隨後是一陣兵荒馬亂的倒騰,最後是幾聲槍響——
很久以後,所有的聲音都在黑夜裡沉寂了下去。
桑切茲·巴戈特等待了片刻,推開議員府的大門,往那棟房子裡走去。沿途他發現了幾個倒在地上的仆人。他們滿身鮮血,身上還帶著幾個血淋淋的咬痕。
他撿起一具屍體手邊的槍,上了膛,然後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桑切茲搜尋了整個花園,最終在一叢桑樹林裡見到了一具衣著華貴的、上了年紀的男人屍體,以及奄奄一息的托馬斯醫生。
托馬斯醫生手裡緊緊握著一把手術刀,腰腹處鮮血淋漓。他不斷咒罵著一切,包括上帝、議員、手術,在看見桑切茲後,咒罵的範圍又擴大到了他和瓊身上。
“混蛋……你還站在那兒做什麼?快扶我離開這裡!”托馬斯醫生喘著粗氣,“媽的,媽的——這下全毀了。”
桑切茲注意到他的手術刀上還沾著血。而他們身邊那具屍體的喉間也有道明顯的豁口。
“您殺了議員先生?”桑切茲·巴戈特裝作慌亂地問道。
“什麼議員先生?他是野獸,是怪物!是他咬死了花園裡的那些人。”托馬斯醫生叫罵道,“不可能是我的手術出了問題,一定是其他地方出錯了……”
托馬斯醫生忽然臉色陰沉下來,直勾勾地盯著桑切茲:“你真的沒有看過那個箱子裡裝的是什麼?”
桑切茲·巴戈特沉默了半晌。
十幾秒後,他才一步一步地走到不斷流血的托馬斯醫生身邊,想要伸手奪下他手裡的手術刀。卻不料托馬斯反應激烈,他不顧自己的傷口,掙紮著要把手術刀護在自己身下:“你乾什麼?!”
桑切茲·巴戈特挑了挑眉,一把奪過手術刀,然後在托馬斯醫生的傷口上狠狠踩了一腳。
“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意識模糊的托馬斯最後隻聽到了這麼一句話,那聲音陰冷至極,如同毒蛇低語,“我已經——快猜到你的秘密了。”
一陣晚風吹來,桑樹的葉片發出清脆的沙沙聲。
……
桑切茲·巴戈特的記憶已接近尾聲。
最後一段記憶,是在一個類似地下室的地方。
托馬斯醫生從病床上醒來,發現自己的四肢被綁上了拘束帶。
他抬頭,桑切茲正做醫生打扮,手中握著一把閃爍著寒光的手術刀。
不遠處放著一個肮臟的籠子,裡麵混關著幾隻豬、狗之類的動物。
托馬斯醫生幾乎是馬上就明白了,為什麼他給議員做的那場手術會失敗。是因為桑切茲·巴戈特——他帶來的是豬的心臟!
因為移植了豬的心臟,所以議員才會突然發狂,啃噬那麼多人!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托馬斯不可思議地說道,“是對你的薪資不滿?是想要錢?瓊是我用了很多年的助手,我本來也沒打算虧到你們——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你居然想不到原因?”桑切茲笑著說道,眼神裡卻是滾燙的恨意,“你借醫生的身份,從普通人身上搜刮了那麼多的器官……難道連一點遭到報複的覺悟都沒有嗎?”
汗水沿著托馬斯的額頭流淌下來:“你是怎麼知道的?——希爾,是希爾告訴你的,對不對?”他低頭,看見了自己腹肚上已經被縫合的傷痕,忽然像是確定了什麼似的,恨恨地說道,“哈、哈哈。你果然是從希爾那裡知道的。你的縫合手法和他一模一樣。你是誰?他的朋友、兄弟?是為了報複我把他推下山穀嗎?哈哈哈……”
然而,站在他麵前的桑切茲·巴戈特卻忽然沉默了。
他忽然想起,希爾的縫合手法與他如出一轍——
他醫科大學讀書的時候,希爾曾經向他請教過縫合的手法。
希爾是個合格的醫生,他從不因偏見否定其他學派、其他學者的優秀。他們倆出身差距太大,原本不是一路人,求學途中也不常結伴同行,隻是因為共同探討縫合手法,有了幾天短暫的接觸。
沒想到,希爾一直把他的手法記到現在。之前願意幫他,大約也是看在這個情分上。
桑切茲·巴戈特沒有說話。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托馬斯,這卻帶給了後者更大的恐懼。
在劇痛和強烈的恐懼下,托馬斯已經開始神智不清了。他一會兒笑,一會兒哭。但扭曲的臉上卻寫滿了膽怯和哀求。
桑切茲對他的哀求視而不見。
“你知道嗎?得到這把手術刀之後,我做了幾個小小的實驗。”桑切茲低聲細語道,“我把兔子的耳朵接到了老鼠的頭上——沒想到,它活得很好。不僅劃開的傷口自動愈合了,那雙耳朵也像天生長在它身上。”
“多麼不可思議的手術刀,多麼美妙的藝術……你把它用在移植人類的器官上,簡直是浪費。你明白嗎?”
托馬斯:“……!”
桑切茲輕輕地吸了口氣,俯身,用冰涼的手術刀輕輕劃過他的臉。
“你們這些自詡高貴的家夥,最喜歡做的事,就是以命運之名將普通人踩在腳下。”桑切茲的聲調冷硬如冰,“你知道我的妻子死去的時候,我的心中是怎麼想的嗎?”
“如果有機會,即使要我豁出這條命,我也要把你們這些強盜統統碾進塵泥裡。我要唾棄你們的臉,讓你們哽咽著求饒。”
“豬心怎麼了?豬心配不上你們這些人嗎?要我看,給你們用豬心,已經是抬舉你們了。”
桑切茲用冰冷的、戴著膠質手套的雙手托住他的臉頰,仔細觀察他臉上的每一道弧線,然後將視線瞥到一旁的籠子裡。
“今天,先給你接上野狗的腿吧。”桑切茲說道,語氣平淡的像是在和托馬斯談論鞋子的尺碼問題,“你看,尺寸剛剛好。”
……
記憶到這裡就結束了。
周圍灰蒙蒙的迷霧散去。司青玄一眨眼,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儲藏庫裡。
司青玄:“……”
【我好像知道馬戲團裡的那些展品是怎麼來的了。】係統說道,【那個托馬斯的同夥肯定不止一人。除了他的幫手,還有那些背後的買家。數數人頭,湊成個馬戲團還有多餘的。】
隨後,係統停頓了一下,喊道:【但有一點,我不讚同!這些人是死有餘辜,但是那些動物又做錯了什麼呢?桑切茲·巴戈特也傷害到了那些動物啊!】
司青玄隻能給出評價:“他當然也不是什麼好人。”
所以,十年之後,名噪一時的馬戲團長桑切茲·巴戈特還是死了。死於其他覺醒者之手。
桑切茲·巴戈特身死孽消,而他的手術刀卻輾轉被收集到了司靈閣的儲藏庫裡。
【他死了,但他馬戲團裡的那些……動物,都還去向不明。】係統說道,【大祭司,我有種推測……】
“巧了。”司青玄吸了口氣,說道,“我也有一樣的推測。”
之前,係統曾提到,信奉密林之神的“牧使”,他們的特征就是半人半動物。
會不會,那些被桑切茲·巴戈特折磨得麵目全非的“實驗品”,現在都改行去做牧使了?
作者有話要說:灌溉液加更(1/3)
今天真沒了,肝已經開始痛了。感謝在2021-10-2820:31:30~2021-10-2918:03: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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