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寶絡醒過來的時候, 不知時辰,薄霧透過半開的窗棱湧~入,帶來青山微冷的清香。
她坐起來,揉了揉有些發昏的頭。
身上的被子柔軟舒適,帶著舊日的熟悉。
這是她原來的房間, 也是現在茹斯蘭江的住所。
房間裡空蕩蕩,茹斯蘭江不在, 她摸了摸衣襟, 身上的衣衫未動, 還是昨晚的模樣。
胸口隻有微疼,她輕輕拉開一點看了看,上麵那鎖狀胎記似乎紅了些。
伸手按住, 能感受到上麵隱隱的氣流湧動。
自從昨天韓息夫在她身體注入一絲殘存的神思後,身體隱隱有舒緩的跡象, 昨晚吐了那幾口血, 看著嚇人,現在反而舒服了些。
一思及此,她想起昨晚因為撿識丹藥而闖下的禍事,又有些不安。
手腳依然有些發麻, 她看了看手指尖, 那因丹藥染紅的指尖現在一切如常, 隻有殘留的一絲微熱,她拉開被子起了身。
房間裡沒有人,門是閉上的, 隱隱有結界的痕跡。她起身倒了一杯茶水,水是溫熱的,味道是她喜歡的花茶。
門推開了,茹斯蘭江走進來。
“你醒了。”
景寶絡立刻站起行了一禮:“尊上,昨晚的事情真是對不起……”
“昨晚?”
景寶絡看他表情,心中一動,是不是事情沒她想的那麼糟糕。
茹斯蘭江不緊不慢道:“你昏睡了兩天了。”
景寶絡啊了一聲,霍然站起,起來太急,頭一陣發暈,她顧不得,伸手扯住他袖子:“我?昏迷了兩天?”
茹斯蘭江頷首。
完了完了。
她抓了抓頭發,立刻轉身去拿衣服,胡亂往身上一披。
“那個,尊上,我還有些事,先走了。”
“阿寶,稍等一下。”茹斯蘭江道。
“不稍了。”
景寶絡哪裡還等得,一邊疾步向外走一邊穿衣服,一邊往身後撥頭發。
失策失策!
她辛辛苦苦挖了一個大坑,守株待兔到最後,千萬不要給彆人家打獵才是。
大師兄的態度和丹房丹藥的完整,都說明了那賊人就在山下,山下能煉丹的唯有絕欲殿之人。
她的方向是對的。
那晚和度恒小師弟說了那些話,充分說了她的懷疑和丹藥下落,隻要他回去一說,那有心之人最晚不過兩天就會動手。她本想那晚先見過茹斯蘭江再確認下藏書閣丹藥情況,再去韓息夫處邀功的。
誰知竟然這麼睡了兩天。
現在什麼都沒同韓息夫說,要是那賊子真的硬著腦袋闖了禁地,說不定已當做宵小或者魔人直~接~乾掉了。
她哪裡還有什麼功可以去立啊。
失策啊失策,她後悔不迭,大意失荊州。
怎麼就沒先找韓息夫呢?!怎麼就沒先找韓息夫呢?!
她正懊惱間,忽聽見前麵一聲震驚的聲音:“寶絡?”
正是韓息夫。
景寶絡抬頭,果然見韓息夫一身紫色長衣站在雲階下。
“師父!”她心中一喜,連忙快走兩步,“我正要找你。”
韓息夫看她走近,表情從震驚變成了震撼,再變成了如被雷擊的僵硬。
“你……”
他伸出顫抖的手。
景寶絡順著他的手指一看,也跟著驚了一下,她臉上陡然騰上兩朵紅雲,衣服雖套著穿了腰帶還沒紮好,臉沒洗,她訕訕刹住腳,伸手再摸了摸自己亂糟糟的頭發。
“那個,不是,師父,你怎麼來了?”這天璣峰不是有禁製嗎?
韓息夫胡子也在顫抖。
“不是,我這個……不是師父你看到的那樣。”她覺得自己還能解釋一下。
後麵微光一閃,緊跟著韓息夫出現的,是其他各殿的殿主和幾位長老,急匆匆的來人一見她,無不陡然一刹車,臉上保持了和韓息夫一樣的震撼表情,其中一位長老在落地時候腳還崴了一下。
掌門顧清明震驚看著景寶絡又看看韓息夫,然後摸了摸~他胡子上那□□鑲嵌的裝飾。
“你可以啊,息夫。”看起來不聲不響連徒弟都送出去了。
“掌門,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景寶絡感覺現在急需在黃河洗一洗。
“我是給尊上來送東西,然後不小心出了點意外,尊上才讓我再此休息。真的,事情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我什麼都沒做,掌門大人,師父,真的啊。”
玨夫人目露鄙夷,輕哼了一聲。
韓息夫仍然保持雷擊的狀態。
天璣門門規森嚴,當年她在時,一個女弟子不過是試圖引誘師兄,便被廢棄修為趕下山去。
景寶絡強行再解釋一下:“真的。”
玨夫人微昂著頭:“既然敢做,連這點擔當也沒有嗎?”她看韓息夫:“這就是炬嗔殿教出來的好徒弟?”
韓息夫生冷道:“我炬嗔殿的事情還輪不到玨夫人插手吧。”
玨夫人勾起一邊唇角,冷笑一聲:“你殿裡的事情我自然管不著。隻是這上行下效,為長遠計,有件事今日一並說了吧。天璣門外門弟子漱玉雪本是漱玉氏人,日前已正式拜入我門下。”
景寶絡一怔,漱玉雪何時拜入了梳癡殿門下。
韓息夫對漱玉雪這個名字並無印象。
玨夫人鄙夷之色更甚:“不記得?想來你便是連座下弟子也認不全吧。不過,你可以問問你這位好徒弟,她們應該挺熟的。哦,對了,她在你門下化名為阿真。真蠢的真。”
景寶絡微微蹙眉,掌門顧清明連忙和善一笑:“玨夫人,你這又是何必呢,都是同門,有什麼事好好商量就是。”他又轉頭看景寶絡,“寶絡是吧?我看你也有些累了,不如回去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情和需要下來再說。”
景寶絡:“謝掌門。”
玨夫人道:“慢著。”
她上前一步,目光繞過景寶絡打量一圈:“是有幾分姿色。來路不明、意圖不清,眼下魔教中人混入天璣門,焉知不是同謀?”
顧清明對玨夫人倒是客氣,耐著性子問:“那你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她既然已侍奉了尊上,那便是她的造化,隻要她願驗明正身,核定有無暗疾,為尊上安危計,我自沒有話說。”
顧清明有些為難:“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玨夫人道,“哪一位曾合修的伴徒不曾核定過,彆忘了,這也是掌門您定下的規定。”
顧清明聞言麵孔微微發紫,他一甩袖子:“你!到時候尊上怪罪下來,不要怨本座未提醒你。”
玨夫人微哂,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波光瀲灩:“我都是為了尊上著想,他便是怪我,我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