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1 / 2)

伴隨著新生的聲音, 大地劇烈震顫,建木之茸正在緩緩生出,勾陳骨已完全融入千月身體,整個結界徹底打開時,她的身體幾乎完全變成了孩童模樣, 和腹中的嬰孩融為一體。

是時候了。

茹斯蘭江伸手拔劍。

醞釀了充沛靈力的劍刃赤紅和瑩白交織的光,如同天際第一道朝霞。

他例行公事問千月:“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景寶絡手抖了一下。

茹斯蘭江道:“魔嬰彙聚了所有的怨念和死氣, 無念嗜血, 不能出生。我會給她一個痛快。”

千月單手伸手捂住臉, 淡紅的血從她手指縫隙中流了下來。

她的眼淚已經流乾了。隻剩下最後的執念。

“他要我相信他,我沒有做到。現在我能為他做的,也隻有這麼多了。”

她的談話原本便是為了拖延時間, 現在時間也到了。

更多的紅光開始從她身體的縫隙,從她逐漸碎裂的肌膚上冒出來, 她的手指扣著那個金玲。

茹斯蘭江聲音帶了微不可察的歎息。

“就算你全數焚祭自己的神魂, 也留不下他。”

她輕輕說:“我的神魂或許有限——”

茹斯蘭江眼眸回歸平靜,注滿靈力蓄勢待發的長劍像熱鐵切開熱油一樣,越過了第一道熾~熱的紅光。

千月繼續道:“但還有這結界中萬千孤魂的。”

紅光中,是金鈴中被困住的無數燒焦一樣淒厲的聲音, 那是這百年來被她困於鎖魂鈴中無辜死魂。

當她驅動金玲, 無數被魔嬰馴服的死魂爭先恐後爬出來, 他們被迫用縹緲的身體阻礙茹斯蘭江的長劍。長劍一時阻滯。

僵持中,恢複了些許靈力的景寶絡上前,她咬牙看了看嵌在千月肩膀上麵的勾陳骨:“我也來。”

她眯著眼睛將手上的石塊一下一下砸在紅黑相間的光暈中, 紅光淡淡波動。裡麵的千月毫無反應。

茹斯蘭江的長劍再次無情推入,直接刺穿了千月按在圓~滾滾的肚子上的手,手心的位置,立刻凝聚出一捧殷~紅的血,那是剛剛魔嬰從景寶絡那裡吸食得來的。

現在這血正在緩緩沸騰。

千月最後說:“如果這還是不夠,我還意外得到了絲縷魔尊大人您的。”

話音剛落,長劍越過千月手心那一捧血,茹斯蘭江的肩膀立刻於無聲處開始碎裂。

景寶絡手上的石頭這一次砸過去,茹斯蘭江的另一隻胳膊也應聲流下血來。

“怎麼回事?”景寶絡嗓音一顫。

千月嗬嗬笑起來。

她問完就自己看懂了答案。

千月利用浮屠血陣將她和茹斯蘭江的神魂短暫聯係在一起。

在這短暫的時刻,所有加諸於千月身上的傷也會直接反饋在茹斯蘭江身上。而她現在作為一個容器,已經無所謂傷不傷了。

“你的肩膀……”景寶絡不敢再動手。

她伸手按住茹斯蘭江受傷的胳膊,將自己微薄的靈力覆蓋在他傷口上試圖幫他止血。

“我沒事。”他說。

景寶絡的聲音有些發慌:“你的血……止不住啊。”

千月的身後,利用浮屠血陣滋養的東西已經長了一半,正在全力破土全數湧~出來。

茹斯蘭江的衣袍在紅光和建木之茸出土帶來的風聲中獵獵作響,他對千月微微頷首讚許:“你很聰明。”所有的資源、時機、靈力沒有一絲浪費。

“抱歉,魔尊大人,我從她的身體裡偷了一些屬於您的東西,天魔聖女自生便立誓忠誠魔尊,即使因此我會因違背誓言魂飛魄散,我也彆無選擇。我不能……看著我和他的孩子就這樣死去,魔尊大人,我求您,給我的孩子一次機會。”

茹斯蘭江聞言,臉上沒有彆的表情,回答道:“但你也很蠢。”

話音剛落。

千月的手徹底被長劍攪碎,鮮紅的血和紫黑的血都一並消融,茹斯蘭江的傷口鮮血浸透了衣衫,但他毫無反應,緊接著便是那進入魔陣結陣後期的魔嬰。

失去了雙手的千月,身體此時已完全鈍化,像一隻小小的河豚,無力的扭動。

一點時間。

隻要再一點時間啊。

她所有的靈力全部凝聚於肚子一圈,嘴角全是黑紫的血,她看著茹斯蘭江已然蒼白到極致的臉,忽然低低笑起來:“魔尊大人,您既將神魂一分為二,便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之前瘋狂的損耗和焚燒,現在這樣的行為會直接損毀您本命的靈火——為我這樣一個人,值得嗎?便是他是魔嬰,他也會臣服於您……”

茹斯蘭江沒有因她的話絲毫停頓。

魔嬰在腹中受了傷,嚶嚶哭泣。

千月的聲音艱澀沙啞起來。

“如果您再推進一步,受傷的便不止是您,還有您身旁這位姑娘。魔尊大人不要忘了,除了我,唯一用鮮血飼養過他的,隻有寶絡姑娘。”

茹斯蘭江聞言果然微微一頓,他一直平靜地臉上終於有了怒氣,聲音如同寒冰:“找死。”

不用去找死了,就等這一刻,千月的身體砰然一聲,她生生自行將頭顱和身體用靈力全數震裂分開,整個身體就像一顆皮球一樣飛了出去,而飛出去的地方正是血陣中間建木之茸出土的地方。

極致的光暈中,建木之茸如同無根息土,見光生根。

隻有幼兒頭顱大小的紫色菌茸因為足夠鮮美的鮮血獻祭,在須臾之間瘋狂生長、發芽,茁壯,然後生出了花骨朵,接著開出了耀目的赤金花朵,花朵盛開,再迅速凋零,頃刻留下一顆瑩亮的鴿子蛋大小的碧綠果實。

大地在血陣下麵翻滾,而赤紅的水也在瘋狂蒸騰,如同一場狂歡。

就是這顆果實,來自十二祖巫的鳥身人麵的句芒大神,象征生機和生命,起死回生,枯木逢春,隻要吃下它,便可以肉白骨活死人,治愈一切傷害,若是常人,也可因此脫胎換骨,洗髓伐經,得道生靈。

千月的軀乾身體由魔嬰操縱飛去的瞬間,整個陣眼失去了壓製,轟然一聲炸開。

茹斯蘭江一把拉開景寶絡,用後背為她擋住了蓬勃湧~出的最近一波靈力,便是他的身體,也根本無法承受這樣龐大的攻擊,他身不由己跪了下來,心脈全部受損,幾乎無法再動。

“攔住它。”他撐住身體艱難說道。

景寶絡轉身就去,那一直隱匿在千月肚皮裡的嬰兒,在這過程中伸出長長的指甲迅速麻利剖開了肚皮,然後從裡麵跳了出來,它畢竟還未完全足月,甚至沒有睜開眼睛,所以即使爪牙尖利,但是身上的肉卻是軟的,所以一跳並沒有直接到建木之茸的果實上,而是落在了地上。

景寶絡繃緊神經,如有神助,她兩步躍了過去,一伸手先抓~住了那個包裹魔嬰的空蕩蕩的容器,那具身體現在就像一張尋常的皮紙張,裡麵所有的營養都被消耗殆儘。

軀體太沉,跌落中一半觸在地上,沾染上了河水,然後下麵立刻開始逐漸衰朽灰化,漸漸向上,她根本顧不得惡心,內心閃過狂喜,伸手去扯鑲嵌在最上麵的勾陳骨。

拿到了啊!

拿到了。

呃……

要死。

勾陳骨卡的太死。

根本拔不下來。

景寶絡用儘全力,依舊無濟於事,簡直想用牙去啃。

前麵魔嬰已閉著眼睛靠著嗅覺爬到了建木之茸旁邊。

不過彈指之間,建木之茸已開始從碧色變成了赤紅,赤紅之後便是黑色,然後便會重新歸於花瓣。

正在用力祭出本命天火的茹斯蘭江的聲音虛弱而遠:“不能讓它……”一口血湧上喉嚨,他噗嗤吐了出來,那本命天火已虛弱到幾乎可以一口吹滅的程度。

景寶絡回過神來,顧不得再去拔等了這麼久的勾陳骨,直接拖著碩大的“容器”向前跑去。

該死,她跑得太快,腳好像踩到了一點河水。

鞋底好像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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