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目光交錯,他眼裡的是好奇,少年眼中的卻是驚豔。
“他是?”蘇秋延問秦越道。
秦越道:“他察覺到了我用神識毀了那個修士的靈根,所以我把他帶了回來。”
秦越身上有秘密,這個蘇秋延早就知道了。
隻是每個人都有秘密,秦越不願意說,那他就不問。
他隻是有些驚訝,這個和秦越差不多大的少年,竟然能察覺到秦越強大的神識。
蘇秋延看向少年:“我剛剛好像見過你,你是築基期修士,為何又會成為曲安城中的流浪漢?”
他眼裡不帶惡意,隻有不解,少年躊躇了片刻:“如果我告訴你,你會帶我離開嗎?”
蘇秋延給他倒了
一杯水道:“如果你能說服我,我就帶你離開。”
他確實自認為自己是個善良的人,但這世間受苦的人太多,他沒有力量幫助所有人。
少年今天還沒喝過水,看見那杯子的清水,喉結滾了滾,立刻端起杯子,把裡麵的水喝了個精光。
蘇秋延又給他倒了一杯:“不著急,慢慢喝。”
少年卻沒有再喝,過了半晌他才緊張道:“我叫長臨,曾經是曲安紀家的人。”
蘇秋延點頭:“現在呢?現在不是了嗎?”
紀長臨搖頭道:“我父母都已過世,紀家也不認我,我早就不是紀家的人了。”
他很少對人說起這段故事,但是曲安城的人幾乎都知道。
紀家有金丹修士,在曲安城也算是一個大家族,他因為天賦過人的原因,一直算的上是曲安的天驕。
十四歲那年,天元宗招人,他興衝衝的去了,沒想到這才是噩夢的開始。
“我十四歲時已經是煉氣七層,順利的過了天元宗的初試,但想要加入主宗,還得去天元城接受試煉。”
“我爹娘很高興,一起送我去天元城,但是在去的路上,他們發現了一個很小的秘境。”
自從天道畸變之後,洞天福地的靈氣都開始消散,反倒是秘境經常在荒郊野外出現。
這些秘境有的有寶貝,有的卻很危險,但不管是誰碰到了秘境,肯定都會想進去看一看。
“那秘境的靈力波動並不厲害,我爹已經快要金丹,就帶著我娘一起進了秘境,過了半天,他們兩人出來時,身上都受了傷,但是手裡卻拿著一枚果子。”
“沒想到這果子一離開秘境,就引來了天劫,附近的天元宗修士們察覺到了異常,都趕了過來,聽他們說,那個果子叫做蘊神果,千年才得一枚,服下之人,識海暴漲,甚至可以煉氣殺築基,築基鬥金丹。”
蘇秋延聽到這裡,大概已經猜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了。
果然,事實和他猜想的並沒有太大出入,天元宗的修士殺人奪寶,紀家兩夫妻雖然不敵,但是也拚著最後一條命把蘊神果給了紀長臨。
紀長臨服用了蘊神果後,直接進入了築基期,但是他深恨天元宗的人,是怎麼也不能加入天元宗,更不可能為
他們所用。
可天元宗的人舍不得蘊神果,也不願意為自己培養一個敵人,所以就把紀長臨扔回了曲安城。
說到這裡時,紀長臨已經是滿眼恨意,但那恨意下又藏著惶恐:“我本來以為,回來之後,紀家肯定能為我父母討回公道,城主肯定會為我做主,但是他們都沒有。”
紀家直接把他趕了出來,曲安城主也不願見他。
他就成了這曲安的流浪漢。
隻能吃天元宗施舍的飯,隻能喝天元宗施舍的水,隻能在街上無所事事的遊蕩。
所有人都不敢看他,都不敢和他說話,就像是他這個人沒有存在過。
他試過反抗,但是沒有用,他隻是築基,比他強的修士太多了,他就像是一隻螞蟻,誰都能拿著樹枝來逗弄一番。
紀長臨緊緊的捏著手裡的杯子。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終於知道了天元宗的強大,也知道了自己的無能。
他甚至想,如果他一早就臣服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回到過去的日子,是不是就沒有人敢再欺負他、無視他?
但就在這時候,秦越出現了。
這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輕修士,輕描淡寫的用神識毀了一個天元宗修士的靈根,然後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這件事就像是一道驚雷,突然就把炸醒了。
他這才驚覺自己的想法有多麼可怕。
天元宗明明是他的敵人,他竟然想向這個怪獸臣服。
紀長臨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樣,但是我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害怕天元宗。
他也害怕再過上一些時日,他會再也不敢反抗,再也不敢想著報仇,再也不敢做出任何違背天元宗的事情。
所以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他紅了眼睛,緊張又忐忑的看向蘇秋延,像是溺水之人在看唯一可以救命的稻草。
蘇秋延沉默了半晌,才問紀長臨道:“那你還想報仇嗎?”
紀長臨看著那雙冷淡的眼睛,隻覺得自己的心思在這雙眼裡根本無所遁形。
他羞愧的低下頭,懊喪道:“我想報仇,但是我害怕,所以我不敢。”
蘇秋延歎了口氣。
他在紀長臨眼裡看出了對天元宗日積月累的恐懼。
或許隻需要一根稻草,就能
讓這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徹底崩潰。
他不想成為那一根稻草。
所以他站起身來,對紀長臨道:“你已經很久沒有洗漱了吧?去洗個澡,明天出發。”
紀長臨猛地抬起頭來。
他以為,他以為他剛剛那樣回答了,眼前的人會對他失望,會覺得他懦弱,但是……
他努力的在蘇秋延臉上尋找著鄙夷或者嘲笑。
但是沒有。
蘇秋延的神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就放心了。
秦越雖然想為城主網羅人才,但卻不願意城主在他們身上花太多的心思,所以他道:“城主,交給我吧,我帶他去洗漱吃飯。”
蘇秋延點頭道:“你的事情我就不問了,自己小心一些就是。”
秦越笑了:“城主放心。”
紀長臨忍不住看了秦越一眼。
就在剛剛,他覺得秦越身上的氣息一下子就變了。
像是突然柔軟了許多。
這是怎麼回事?
兩人離開後,就留下蘇秋延頭疼了。
要從曲安城裡帶走一個天元宗天天盯著的大活人,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真要讓他把紀長臨留在這裡,他又做不到。
如果他不幫紀長臨,紀長臨以後恐怕真的會被天元宗徹底嚇破膽,成為天元宗的走狗。
蘇秋延從儲物袋裡拿出了一張紙,開始疊起了紙人。
他已經很久沒有乾過這種事情了,手藝生疏,疊了半天才疊成一個合格的紙人。
吹了口氣之後,那紙人突然就變成了紀長臨的樣子。
有呼吸,有心跳,甚至還能做出一些表情來。
蘇秋延有些懷念的戳了戳紙人的肩膀。
當年他就是靠著四師父教他的這門手藝,騙過了不少侍從,為自己爭取到了許多的鹹魚時光。
可惜後來長大了,紙人再也應付不了他的功課,從此這手藝就被他束之高閣,沒想到還有再用到的一天。
紀長臨看到這個紙人時也愣住了。
“這,這和我好像。”
他洗乾淨了之後,就是個長得十分清秀的少年。
蘇秋延道:“一會兒就用這個代替你,有了他,就不會有人知道你離開了。”
紀長臨在街上遊蕩時,往往找個地方一坐就是一整天,除了吃
飯喝水之外,根本不會和其他人交流,這紙人恐怕能撐上好幾天都不會露餡。
就算露餡了,他們也已經離開了曲安,誰又會知道是他做的呢?
當晚這紙人就被放了出去,而紀長臨則是留在了客棧裡。
最大臥房的床上,秦越抱著蘇秋延:“城主,您就不好奇我是怎麼做到的嗎?”
不管是毀了劉勇的靈根,還是讓所有人對紀長臨視而不見,這都不是一個普通的築基期修士能做到的,甚至許多金丹都不能。
蘇秋延懷裡抱著小火爐時,腦子就幾乎停擺了,他困倦的打了個哈欠:“有點好奇,又沒有那麼好奇。”
秦越輕笑,低下頭,小聲問道:“那我可以晚一點告訴城主嗎?”
蘇秋延往他懷裡縮了縮:“嗯,什麼時候都可以。”
他能感覺到,秦越對他隻有一片赤誠,所以他忽略了秦越快的不正常的修煉速度,也忽略了他偶爾的性格變化。
作為一條鹹魚,他實在不願意去琢磨太多,他隻需要知道,秦越對他沒有惡意,不僅沒有惡意,他相信,他開口要秦越的命,秦越都肯給他。
既然如此,那秦越的秘密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嗯,那時機成熟了,我就告訴城主。”秦越輕聲道。
蘇秋延卻沒有再回答,因為他已經睡著了。
聽著耳裡傳來的呼吸聲,秦越更加輕柔的抱住了蘇秋延。
就像是抱住了這世間唯一的珍寶。
第二天,紀長臨害怕的跟在眾人身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蘇秋延,生怕半途被人攔下。
可這些人就像是看不見他一般,任由他離開。
他甚至還看見了一個守門的修士笑著對蘇秋延打招呼。
他終於分出神來瞥了一眼前麵的秦越。
他自忖神識強大,可是比起秦越來,還是落了下風。
如果他能好好修煉的話,會不會也有一天,也能像秦越這樣?
蘇秋延他們離開之後,劉啟也鬆了口氣。
他不想和仙山的人發生衝突,也不想知道仙山的人為何會跑到東境來。
總之送走了就成。
至於他侄兒的事情……他皺起了眉頭,查了一天多,卻還是查不到是誰做的。
他也不是沒有懷疑過蘇秋延,可即便是蘇秋延:,,,,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