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寸心不昧(1 / 2)

如果,僅僅是同窗之誼,確確實實周牧禹的話是可信的。

距離到四合院的路不遠,街道小巷的石燈籠,發出一縷縷暈黃的光。

地麵上,是光拉長了的人影子、馬匹影子。

行人幾乎全都歸家了,隻聽得見馬蹄踩踏在青石路麵發出的聲音。

這一幕,非常非常熟悉,就比如,他扯動韁繩展開兩臂圈著她入懷的姿勢,若乾年以前,她和他同窗做“兄弟”時,時常見怪不怪的畫麵。

那時,顧錚本抱著動機不純的小兒女心思,女扮男裝,在剛剛書院去就讀求學的第一天,院長便讓她選房間找舍友——

他們那書院的住宿,是按貧富貴賤、門第等級劃分的。周牧禹出自寒門,所住的房舍自然簡陋得不能再簡陋。可她偏偏哪個房間不去,就選中他的。因時下按配置,兩個同窗是一間,周牧禹家窮,人又孤傲得很,也不合群,自然沒人會挨著一個窮酸住。那些同窗們看她——堂堂江南首富家的富貴公子,居然選姓周的做舍友,背地裡都一陣竊竊談論,覺得奇怪。

其實,周牧禹也很納悶,他自然哪裡懂她當時的心思——

男人始終對她冷眉淡目。

他總是習慣於一個人看書,一個人食堂 打飯,一個人上課、下學,無論她怎麼嬉皮笑臉去找他說話,總是把頭低垂著著,目光專注沉靜翻他的書,要不就是看見她就掉頭便走。

直到漸漸地,她的熱情、活潑與開朗慢慢軟化了鐵石心腸的男人,她總是容易生病受涼,總是嬌裡嬌氣因為那屋子太過寒涼,冬天的風一吹,就渾身起雞皮哆嗦,接著又引發受寒高熱不退。

男人想是嫌棄她的咳嗽聲、和要死要活的嬌嬌氣麻煩樣子擾了他看書,索性有天對她說——

“你過來,我們兩蓋一床,我不怕冷,我挨著你,你那比女人還嬌氣的小身板就不會受凍了……”

當時顧錚的那個心呐,嘴角都激動顫抖得怕是連針也縫不上。

那天,周牧禹說,“咱們好歹一床上睡覺”,就是這麼個來曆。

他開始常常不由自主地照顧她,幫她抄作業,寫功課,天冷了把她圈在懷裡、兩人同蓋一床被子窩著邊看書邊說笑,照顧常常動則風吹就倒、嬌嬌弱弱、總是容易生病、給他打麻煩的她;夫子時常裡見她背不出文章,要罰她,他就主動代替她受罰,去做那些劈柴、挑水、洗碗的粗活;他們兩個人,漸漸地,成為了最要好的同窗,一桌子吃飯,一桌子上課聽夫子講文章,出入總是一塊兒,孟不離焦,焦不離孟……

是的,那應該是兩人回憶裡最最甜蜜溫情的時光。

他把她當最最要好的“好兄弟”照顧,在被所有同窗排擠孤立的那些日子,顧錚後來也常常想,可能,就是當時那麼個嬌軟、總是像跟屁蟲一樣的她的出現,他的心,才漸漸地暖了……

同窗們嘲諷他是窮酸,嘲諷她,則是“娘娘腔”……

兩個不合群的異類,就這樣變成共同體……

所以至今,那段“兄弟情”,都還在他心坎裡回憶著,追溯著,甚至惦念著……

當然,後來顧錚也常常覺得自己做人挺失敗,至少說,作為女人,她相當失敗。

這個男人,寧願接受接納她作為“男人”時、和他的同窗之誼,卻漠然得,怎麼也無法接受兩人的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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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謝謝你載我……”

四合院的黑漆木門口到了,靜靜的月色,春城裡柳絮飛花,拂了兩人衣袖還滿。

顧錚利落下得馬來,本來是他先下的,他正要去抱她,顧錚說不必。又對他盈盈一福身:“若是作為同窗之誼,那麼王爺的這一段相送,我就此謝過了!”

然後,撩起裙擺,就要上階沿。

“王爺!”

其中兩名錦衣衛上前單膝跪地,像是恭敬招呼行禮。

顧錚一怔,忽然就詫了。每到這個時候,月色昏黃,天剛日暮時候,她都能看見好幾名錦衣衛在這個地方巡邏,從她的糕點鋪到四合院。

顧錚想:難道,這些人,是他特意派來監視她或者保護她的?她一直覺得她所走這條街巷治安非常好。

然而,轉念想想:傻!真傻!那個時候,作為傻子似的顧錚有可能會做此猜想,現在你還這麼想?

搖搖頭,便走了。

“你等一等!”男人忽然聲音冰冽,叫住她。

她一愣。

“以後,苗苗就算要找後爹,我也要仔細看過參考,你不讓我和我女兒相認,到底我才是他真正的爹……這個權利,我想我應該是有的。”

不容置喙的語氣,是命令,是不得反駁,是不帶商量。

顧錚一愣,微微一笑,抬起美眸,淡靜無波凝視他:“如果是你作為父親的權利,民婦自然不能回絕;可若是王爺想要依權勢來壓製民婦……那麼……”

她輕輕地啟動朱唇,高傲,淡漠,疏離。“民婦萬萬不能同意!……我不會害我女兒的!我給她找後爹,自然是會找個老實可靠人品非常好、對苗苗疼愛的……”

周牧禹眸色僵冷,麵含嘲諷:“關家世子?關承宣?”

顧錚搖頭。“不會是他……”

“為何?”

男人輕眯起眼,月色下,仔細分辨,恍然若有一把利刃含在裡麵,想要刺人的感覺。

“我配不上他,配不上關世子……”

說完,她就轉身走了。徹底消失在他的眼睛裡。拿著鑰匙開銅鎖,然後,再利落把院門一關。

周牧禹一張臉,被她阻隔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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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要卑職們護送你回府嗎?”

修長挺拔的身影倒映在四合院圍牆,周牧禹麵無表情,思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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