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表妹江碧落站在滴水簷廊柱下,一直在等他回來。就如關承宣所說,這確實是一個風吹就倒的病秧子美人燈,父母亡故了,從小寄人籬下,在侯府敏感自卑、戰戰戰兢兢過日子。她唯一的依仗,就是青梅竹馬表兄關承宣。以及,和表哥的那一紙婚約。天已經很晚了,按理,表兄也早該回來了,可是,她一直盼一直等,還是不見半個人影兒。
丫鬟在旁添衣打趣說:“姑娘,這兒風口上,小心吹涼,您呀,還未過咱們侯府,卻已經是小少奶奶的款兒了……看以後,咱們世子爺有你這樣的賢內助,還不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江碧落蒼白的小臉閃過一絲紅暈,“彆胡說!小心我撕你的嘴!”
主仆二人說笑著,關承宣喝得醉醺踉蹌回來,江碧落趕緊靦腆害羞迎上去,嬌嬌軟軟福個身:“表哥,你去哪兒了?天都這麼晚了,我真擔心你!……”
這個女孩兒,向來心思敏感多愁善感得緊,說話得好生卡著嗓子掂量掂量才能出口,否則,一不留心,說錯話,得罪她,她又會想跑邊上偷偷拭淚。
關承宣是個大男人,不可能欺負這樣一個小姑娘,平時也知道輕重分寸,而今天,這位表妹很不幸撞槍口上了。“你彆煩我了行不行?我去哪兒你管得著麼?表妹,我不會娶你的,因為我有喜歡的女人了……”
江碧落睜大著眼睛,臉開始漲紅發搐滾燙,眼淚珠子成串,滴滴答答往下滾。
“姑娘,姑娘……”
丫鬟也嚇得臉色蒼白,趕忙將江碧落攙扶住。
半夜時候,整個侯府隻聽一片雞飛狗跳牆,關承宣睡得正熟,他大姐和二姐不知何時氣呼呼直闖入他書房,猛地一掀他被子,“關承宣!你起來!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
他表妹江碧落失蹤不見了。
※※※
夏天老槐樹已長得枝繁葉茂,蟬子大早兒就停在上麵吱吱叫鬨。
初六這天,顧錚也起個大早。時間展眼月餘,苗苗這天滿四周歲了。
顧錚給女兒早早起來梳發,紮小辮子,再換一件漂漂亮亮的桃紅色新襦裙。苗苗的臉是越長越粉嫩,她幾乎遺傳了父母親所有五官上優點。明亮烏黑大而清澈的眼睛是顧錚的,那漂亮的嘴唇和挺俏的鼻梁是父親周牧禹的。苗苗坐在一張高高的凳上,兩條小短腿半中晃來晃去,手中抱著個布娃娃,是萱草縫的……
苗苗把布娃娃拿手裡撥弄,一會兒去摸摸娃娃眼睛,一會兒去戳戳娃娃的嘴巴。忽然,她扭頭問:“娘親,娘親,關叔叔也會來麼?他是不是會來?去年時候,我過生日他因為有事沒有陪我,今年,他答應過我要帶我去看木偶戲的……”
顧錚梳發動作一頓,微笑道:“娘親、還有姥爺、萱草陪你過生日不好嗎?為什麼非要關叔叔?……關叔叔也有關叔叔的事,不能成天陪著小孩子玩的?”
苗苗噘起小嘴兒,低下頭,不高興了。
顧錚笑著道:“看,你這孩子,怎麼就不聽話了,大人有大人的事,關叔叔想必也是走不開,你再這麼下去,娘可生氣了……”
小女孩兒嘴巴一抽一抽,淚眼汪汪,滿是委屈不高興。
顧錚輕歎了口氣,正要說什麼,忽然,嘶的一聲馬鳴,聲音悠長響徹院外,接著,篤篤篤叩門聲響起。
苗苗喜歡得忙從凳子跳下來,“是關叔叔,關叔叔來了——”趕忙飛跑出去開院門,顧錚怎麼叫都叫不住……
一個男人,手拿著個方形係粉色蝴蝶形緞帶的小錦盒,眼眸沉俊,修身玉立,晨間的微風吹動他的袍角,他的整個臉,像山間被霧遮擋的雲月般朦朧——
是周牧禹。
“生日快樂,小苗苗!”他說。
邊把盒子遞給苗苗,邊慢慢、慢慢蹲下.身,帶著慈父的討好祈求,聲音柔和,如清水濯濯。
小女孩兒瞪大了眼,一會兒看看手裡忽然多出的東西,又看看男人。
顧錚追出去,頓時也怔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