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的,是一個給予所有朝堂眾人淡泊避世的印象……
他收了密函,忽然,又開始出起神來。飄遠的思緒,把他帶回到若乾年前——
“表姐夫,你都聽見了?我表姐正在偷偷抹眼淚哭呢……”
“哎,她總是這樣,寧願自個兒苦著,也不願讓你看見一絲一毫的介懷、不開心……”
“我跟你說,她就是這種傻女人,就算,有人當著你麵,用刀子去捅她的心窩,她還是會告訴你說,她不疼,因為怕你麵子上不好過……”
他是顧家的上門贅婿,自古贅婿無地位,被人稱作吃白食,沒骨頭的軟飯男。
當時的小嬌妻顧崢很體貼,很是照顧他顏麵,每每親戚朋友要聚餐一起搞宴請,各種人際交情來往,總是幫他能避的就避。當然,女人越是這樣,他越是難堪過意不去。他總是說,沒關係,彆人怎麼說,自己不在意……所以,各種需要承受的風言風語、詆毀鄙夷輕視,這是自然常有發生的事。
那個時候,她真的以為女人不會在意這些,然而,有好幾次,還是聽她偷偷地在廂房裡抹淚、偷偷地心酸歎氣。
“真是討厭死我那些親戚了!我相公是贅婿又如何,吃了他們家的飯嗎?穿了他們家的衣嗎?憑什麼這樣說他!!”
他就站在廂房門外聽她歎氣,聽她掉淚,閉著眼睛,長長籲了一口氣。
他在心裡發下重誓,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他會給她無限風光,讓所有瞧不起她的那些人,統統拜倒在她的紅裙下。
她的表妹徐茜梅,和她好得蜜裡調油,處處維護著她……或許,真心誠意為著妻子想的,就隻有這個表妹了!
徐茜梅時常對他說:“所以,你要更加努力用功是不是?你要對得起她!你好好掙個功名吧?將來出人頭地了,也不枉為表姐對你癡心一片,如此這般的付出啊!”
他淺抿著薄唇,沒有吭聲,可是,心裡的重誓,心裡的宏願,一次次在他腦子裡回蕩著,閃爍著:是!他要出人頭地,他要考取功名,他要做人上人,要革帶官袍,做朝堂肱骨……
他,要對得起她的付出!
※※※
今日陽光和暖,小院中的桃樹海棠已經紛紛冒出了花骨朵,幾隻剪尾飛燕在房梁下棲息盤旋,好似築窠。
周牧禹將密函收好,點開火折子,剛燒完,整整袖子,正準備出門,她老娘忽迎麵進他房間,把手一拍:“唉喲!你說你這媳婦,傻不傻,老娘簡直都不想說她了!”
“這成天見的,剛接來一小妖精還嫌不夠熱鬨,居然又,又——”
周牧禹疑惑,便問娘怎麼了。
周氏道:“你出去看看,你快去看看——”
周牧禹剛要出去,周氏又像驚覺了什麼。“不行!你不能出去!你出去了這還了得!”
“……”
小小的四合院中,春風清掃。原來,今日三個女人竟聚攏在一起了,那徐萬琴常常和顧崢走動來往,一親昵起來,便說要去她所住的地方看看,順便給女兒苗苗和顧老太爺買點見麵禮送去,又說想品嘗她親自釀的青梅酒。就這樣,顧崢帶著徐萬琴進了這四合院,並且,有她不說,她表妹徐茜梅也在。
三個女人一台戲,東來十八扯地、總之想到哪裡什麼都能聊出來。
周牧禹腳步一下頓住,全身瞬間僵硬了。
院子裡,紫藤花架底下。
顧崢對徐萬琴說:“徐姑娘,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相信有一天,你一定會感化他的!”
“哎,說起來,你人漂亮,又這麼美麗,哪個男人見了你都會傾心,可是比我強多了,不像當初我……”
“若是我有什麼幫得上忙的,你儘管說,你既然當我是好姐妹,好姐妹之間,豈有不兩肋插刀的道理……”
徐萬琴羞澀一笑:“借你吉言!”然後她就開始感歎:“你放心吧,我說過,隻要我徐萬琴看上的人,他就一定逃不過我手掌心!”
顧崢嘴角扭兩扭,便道:“那你加油!祝你馬到成功,有情人終成眷屬!”
“……”
周牧禹心咚地一下。
仿佛被放進蒸籠地正蒸著的螃蟹,爪子緊撓,又如肚子吃了海蠣殼,堵得難受……
周氏還在旁邊道:“你說這、這氣不氣人!哎呀,老娘要氣得中風了!不行,牧禹,你不能出去,出去了你就露餡啦!”
原來,母子兩現在的腦回路不一樣,周氏看出來了,這徐萬琴和顧崢,看著像是沒有弄清對方的真實身份,隻表麵姐妹客套。
周牧禹想的卻是,她果然絕情狠心……
果然……
她這是要把他往其他女人跟前推,並且,笑得好沒心沒肺,熱絡絡地幫人保媒拉纖……
周牧禹想走出去,她老娘周氏立即道:“你要乾什麼?!哎呀!不能出去!等那位徐小姐走了你才可以出去!你一出去,你就露餡了不是!”
“牧禹?聽見沒?你到底聽見沒?”
周牧禹哪裡聽得見,眼看正要氣衝衝出去,他老娘周氏見機,說聲唉喲你看那兒,趁機把他往房間門一推,乾脆拿著鎖給鎖上門。
周牧禹額頭青筋劇跳,眼眸血紅,“娘,你在乾什麼?你乾嘛鎖我!”
他拳頭緊握猛拍著房間門。周氏不理他,反正,不能出去,本來這兒子追媳婦如此艱難,要是讓那顧崢知道,還有個妖精纏著自家兒子,那更是不好辦了……就這樣,母子兩,一個在房間外眯著眼、藏著身,盯著院子監察,一個卻在裡麵咆哮吼叫,讓放出去。
周牧禹忽然停止拍門的動作。
他感到失笑,報應!
原來,這才叫報應!
猶如啞巴被紮了針,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周牧禹想起,以前,兩個人在書院裡讀書,明明,他對那個女孩兒的感情溢於言表,卻隻能藏於胸中,隱忍而不出。
所以,最後他要把她氣走,給她推去彆人的懷中……
他知道那曲院長的女兒也在思慕他,對他有心思,故而,他就是不避嫌,每每、尤其是隻要顧崢在場,他偏要在她跟前和那曲小姐眉來眼去,調笑風聲……
她越是哭得難過傷心,他越是堅定地認為,他一切對她的“刻意傷害”,都是對的,都是正確的選擇……
他與她之間的差距太大太大,用他父親的話說,怕是一匹上好的緞子都給她扯不起,一無建功立業,二無身份榮譽權勢地位財富,他拿什麼來保證她的幸福與未來呢?
現在,他總算給得起了,也將給得起了,還極有可能是天下間一個女人所能擁有的至尊至極榮耀,可是……:,,,,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