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隔著那道微微晃動的瓔珞珠簾,顧崢甫一抬頭,就發現不對勁了。
徐萬琴冰冷的眼盯著她,目光如刀,像是要把她碎屍。顧崢的笑僵在那裡。
徐萬琴又一步步朝她走來,一抬手,撩開了珠簾。瓔珞珠簾在她的身後越發晃來晃去。她輕一福身,“晉王殿下……”
顧崢半張的嘴,緩緩、僵硬地閉下。
天子聖意,陳國公的嫡小姐,指婚給晉王周牧禹。
而陳國公的姓氏,就是徐。
晉王周牧禹端坐在床沿邊,表情淡淡地,隻做了個抬袖的手勢。
徐萬琴的眼底,慢慢沁出水花。
——
“君子之交淡如水,再好的姊妹情深,都要保持一定距離,尤其是為了同一個男人,她們不知怎麼撕破臉就撕破臉……”
其實,這些道理,顧崢不是早都已看透了嗎?她慢慢從床榻上站起來。“你請坐啊,徐姑娘……”
她儘量保持著平穩呼吸,嘴角不停地輕微抽搐著。
徐萬琴始終不動,眼睛複雜而冰冷地,依舊看著她,又看著周牧禹。
顧崢:“嗬,真巧,原來你就是陳國府上的徐小姐……”
“——顧崢,你是個騙子!騙子!”
她終於在那如刀的目光緊盯顧崢同時,嘴裡吐出這幾個字。
.
夕陽漸漸收了去,最後一絲霞光隱藏於天際,酒樓裡,笙歌也逐漸散儘,空氣裡,唯餘暮春四月的浮躁與焦灼。
顧崢後來常常在想,她終於點頭肯願和周牧禹複婚,這陳國公府的小姐是不是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女人最是受不得激將。
陳國公府小姐徐萬琴“啪”地一耳光子,突發起來、趁其不備,響響亮亮甩在顧崢的臉,一根鮮紅、**辣的五指印,就像火燒似地映在顧崢的側麵右頰。
顧崢把頭一偏,手捂右頰,震驚得天旋地轉,還沒完全回過神。
周牧禹怒了,上前,猛地一把扼住徐萬琴手腕:“你好大的膽!放肆!”
他的聲音,狠而冷,如冰雪覆著。
徐萬琴眸中的眼淚,瞬間滾滾如雨落。可能,就在這一刻,誰都不會明白她內心的痛楚感受。
如果說之前隻是像鏡花水月一樣去迷戀眼前男人,而現在,更更多的刺激是,來自於顧崢。
徐萬琴覺得自己遭受了世界上最最無法原諒忍受的背叛,友情的傷害,愛情的破碎,雙重打擊。
還有她的自尊,她的虛榮驕傲。
第一次見到眼前這男人,他坐在惶惶的燈火燭影中,視線恍恍惚惚的,眼睛裡沒有皇宮,沒有老皇帝,沒有她徐萬琴,而是在想一個女人——原來,這個女人,就是顧崢,她不是旁人,而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她和她稱姊道妹那麼久,甚至將她視作閨中知己。
在青雲觀的時候,她常常窺探見眼前這男人對著一張女子的畫像、把眉頭深鎖,目光怔忪發著呆,而那張畫像上的女人,她的鼻子、眼睛、眉毛、甚至臉型輪廓,不就和顧崢一模一樣嗎?她真是太遲鈍了!
男人曾丟給她一大盆一大盆衣服,侮辱輕蔑她不會洗,口裡對著另一個女人念念不忘、大吐懺悔內疚之心,也是因這女人而起,顧崢!
宮中一位老太醫曾偷偷告訴過她,七殿下患了好些年失眠頭痛症,每日裡需要服用大把大把他所開的調神安心丸,才能入眠……
而又是誰會讓這殿下爺日日痛楚難受如此,又是什麼人能夠讓這看著平日四平八穩的殿下爺,可憐到這一步?
徐萬琴感覺自己整個血液都在狂嘯。
她還記得,有一次,在青雲觀時,因為調皮貪玩,把自己扮成個男兒身,那晉王竟首次看著她、展露了從未有過的柔和溫情一麵,他看著她,就那麼呆呆凝視,良久,他喊了一個名字:“嬌嬌……”
顧崢的閨中小名,可不就叫“嬌嬌”?
……
徐萬琴:“顧崢,你個賤人!”
她猛地把手腕從男人大掌中一掙,手指著顧崢,恨不能再衝上去給她甩兩大巴掌:“你會遭報應的!”
“你一次次看著我在你麵前大吐心事、犯蠢,你很得意哦?”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前夫,就是這晉王殿下?!”
顧崢:“徐小姐,你是堂堂國公府的千金,卻偏告訴我說你家隻是一個開小商鋪的,如果,我騙了你,那麼一開始你呢?你也有過對我坦誠相待嗎?”
她的語氣也是冰了涼了,對方的一耳光子,宣告了兩個女人友情的結束潰散。情比紙薄,真真一戳就破。竟為了個男人……她還果真料想得真沒錯。
徐萬琴:“……”
呲地一聲,忽然扯起嘴角挑著眉毛笑了。她不再看顧崢。“王爺……”
而是走到晉王周牧禹跟前,“皇帝陛下的聖意,我倆終究會成親完婚,聖旨不可違拗,名義上,您也算得上是我的未婚夫了!”
她一頓,又挑眉去看顧崢:“你知道麼?顧崢,本來,若是晉王殿下心裡沒有我,說不定我哪天會主動退縮放棄的,可是如今,就因著你,我打死也不會放棄了!”
“我偏要和你爭!偏要和你搶!”
“我要你一輩子都不好過!一輩子都不得安生!”
“他喜不喜歡我?沒有關係!隻要我會看著你因我的存在,始終不得和他結合在一起,始終被我踩在腳下,我就滿足了!”
“想我堂堂一個國公府的千金,身背後,站著的皇帝陛下做靠山,整個家族做依仗扶持,而你,又算什麼東西?又是哪根蔥?憑什麼和我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