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連此生命中最最重要的女人,此生的唯一與摯愛,都因此次疾症而亂用藥物導致失去記憶,將那個女人徹底忘卻,拋至腦後,從此不能再記得……
那麼,對周牧禹來說,擁有了這具軀殼確實本身又有什麼意義?這對顧崢來說,公平嗎?!
不,太不公平。他已傷過了她一回回心,不能再這樣不是男人。
一大堆士兵將領圍著他祈求,圍著他哭泣不停。
周牧禹艱難翕動嘴唇,他的手指終於可以稍微動彈了,這是數日這麼久以來,憑著意誌毅力,終於能夠讓自己身體手上某部位活動起來。
盧軍醫立即嗬斥:“你們都快彆說話!尤其是李振興,你彆哭了,趕緊閉嘴!聽聽,王爺像是有話要交代吩咐!”
周牧禹努力掀開眼皮,氣若遊絲。“本王……本王……”
李振興和盧軍醫趕緊將耳附在周牧禹唇邊。
晉王周牧禹:“挺得過去的……不用麻黃散,也能挺過去……”
“若是,若是真失了憶,活著也是等於……等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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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刮骨療毒,就是指醫者,把病患的腿用刀給慢慢、一點點兒剝開,在不施加以任何麻黃散麻痹痛感的境況下,再接著用刀子,一刀刀將骨頭上的毒液和瘤子祛除清洗掉,甚至於,病情嚴重的話,毒液汁兒滲透到骨髓裡,還需時間長久用去毒的藥液多衝洗浸泡好幾次,反反複複,其血腥,恐怖,殘忍……種種手段畫麵與過程,就是地獄裡的挫骨揚灰,也就不過如此爾爾了。
這是一種光是令人想著就頭皮無限發麻抖到驚駭的慘烈療毒經過。
李振興和盧軍醫等全都不說話了,所有人俱沉默著。
最後,盧軍醫領旨,隻得哽咽著跪下,磕頭:“是!臣領旨!臣謹遵王爺殿下吩咐!不用麻黃散!”
李振興想放縱自己大聲哭泣著,到底怕驚擾躺在軍帳病榻上的男人,隻得頭一扭,身子一轉,再不忍心多看一眼,顫抖瑟瑟跑出帳外。“皇天菩薩!請您開恩!請您放過殿下這一回吧!他是個好人!他能夠挺過這一劫的!”十多歲的男孩子,雙手合十,對著蒼天,磕頭,不停地拜了又拜。
刮骨療毒是從酉時進行,盧老軍醫說,既然已經決定這麼做,怎麼著也得賭一賭,晉王萬一他真挺過來了呢,隻因他的毒眼看著越滲越深,真是一絲一毫不能再拖,一寸光陰意味著一寸金。晉王殿下的軍帳,驟然間,便一片忙碌。又是準備刀子器械,準備消毒酒,紗布,剪刀等等……須臾,軍帳中,便有一聲聲痛嚎從裡傳來。
有個小士兵撩了帳子急匆匆跑出來,捂著胃部,連翻作嘔。
原來,那聲聲痛嚎並不是晉王周牧禹,而是來自於他的。他在裡間給盧軍醫打下手,負責幫襯並按周牧禹手和頭,可是,目睹盧軍醫給晉王療毒刮骨的一切,血流淌了滿床都是,縱然是已經上了戰場的他,目睹了太多戰爭的殘酷,見證了無數的死亡和重傷,然而,還是拗不過眼見的這一幕真實、令人發抖的人間地獄。
小將士一邊捂胃作嘔,一邊想:天呐!為什麼就不給他一刀呢!
痛痛快快,給他一刀,縱然是死,也好過晉王目前所經曆遭受的一切啊!
又過兩三多個時辰,盧軍醫滿頭大汗,仍在裡麵緊張而不失從容利落幫晉王刮著骨,突然,他的右手開始抽筋、發麻,原來,從酉時到現在,刮骨療傷的時間太長太久,又沒個替代的幫手,他的右手,瞬間就僵硬了,抽筋斷骨般疼,怎麼按揉都沒用。整個軍帳裡,瞬間就慌亂了。“盧軍醫,您怎麼了?您可千萬得要挺住啊!您不能出事!現如今,咱們殿下爺的命還握在您手上呢!”
盧軍醫無奈痛苦地閉著眼睛,說,“我知道!我當然都知道!可是,我這該死的手!這該死的手!……”
他哆哆嗦嗦著,臉色正煞白,急得團團轉。
突然,一直堅持死守在周牧禹病榻邊上的李振興麵色驚惶大駭無比,眼睛瞪大著。“沒氣兒了!盧軍醫!咱們王爺、王爺他好像沒氣兒了!”
李振興手抖得不成樣子。伸指,小心翼翼,去觸周牧禹鼻翼上的呼吸。然後,兩腿顫顫,身子一縮,差點踉蹌摔倒在地。“王爺他真的是沒氣兒!王爺……王爺他死了!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