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思怡相當冷靜。
即便她握住食盒的手正在發抖。
她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把食盒用力捏著。捏到食盒的木質邊緣在她掌心刻下又紅又深的烙印。
裡麵蕭江的電話掛斷了。
梅思怡努力平複了一下情緒。
她是梅家大小姐,十六歲就撐起了梅家的一片天,大風大浪裡走出來的人,梅家人的筋骨和脊梁支撐著她,在關鍵時刻她總是拎得清、扛得住,當得起將軍夫人這個頭銜。
她把眼底要浮起的霧氣壓下去,掛上一副平和的麵具,站了一會兒,這才抬手敲門。
蕭江回了一聲“進”,一看是她,連忙走過來:“您怎麼來了?”
梅思怡優雅地把食盒放在他書案上:“想著老嚴不在,怕你沒人照顧。你家大廚不也休假了嗎?”
她總是像媽媽一樣無微不至,細心體貼。
蕭江恰也覺得餓了,把食盒打開,見裡麵全是自己適口的東西,笑得更開心了:“謝謝梅姨。”
“行,那你忙吧,我回了。”梅思怡利落地回頭,絲毫沒有露出破綻。
等她走出蕭家大門,便有些站不住了,夜風一吹,她就覺得頭暈目眩,眼前一黑差點摔倒。
是被大宅的傭人扶了一把才站穩。
“我沒事。”梅思怡謝過了對方要扶她回家的好意,攏起外衫,說:“我自己走走。”
厲凱風死於十年前。
那時他是國安局的八星中將,出門執行任務。梅思怡至今不知道細節,隻知道那次任務之後,厲凱風再也沒回來,跟他同去的五位戰友也都犧牲了。
梅思怡親自去軍部,把厲凱風的屍體領回來,年僅十五歲的厲燃扶靈,母子二人送他下葬。
厲凱風的棺材上蓋著國旗,墓碑上刻著功勳,那是他一生為之奉獻的榮耀。
厲凱風的死,就如同拿刀子生生刨開梅思怡的軀體,從她心口割肉、從她骨中抽髓,梅思怡覺得自己也隨著厲凱風死了一回。
她常想,老厲是為國奉獻,也算死得其所。她是將軍夫人,要對得起丈夫的犧牲,要拿出軍屬的骨氣來,要堅強,要給兒子做表率。
所以她挺過來了,就為這一口氣。
可蕭江今晚的電話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突然調查十年前的事?
厲燃和蕭沛今天也特彆不正常,難道十年前國安局的那次任務還有詭秘之處?
跟了蕭家多少年的醫生趙續,又為什麼要突然跳出來攀咬?
還有上回,厲燃和蕭沛上了A級通緝令……為什麼有人要至他們於死地?
厲燃自水北區回來之後,黑艦軍為什麼要把他調到軍校去任教?是真的為了培養人才,還是為了避險?
……
梅思怡不是不聰明,隻是心太大。
一旦她開始抓大放小,前後關聯,馬上就意識到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孩子們一定有事瞞著她,這件事甚至可能直接牽扯到厲凱風的死。
梅思怡徹底冷靜了下來。
她在風口處站了片刻,四周空曠無人,隻有月影和涼風。
半晌,她拿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是我,蕭江最近在查國安局的舊資料,如果他拿到,原樣給我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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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園很大,在帝都三環外的某個山邊上。
蕭沛和厲燃在這裡躲了幾天清淨。
這幾天厲燃的情緒漸漸好轉,悶在書房裡的時間也減少了。不像剛來的時候總是睜眼熬到天亮,不停地在稿紙上寫寫畫畫。
蕭沛知道,厲燃是在回憶這些日子的疑點,試圖撥開迷雲找準偵查方向。期間他給許霖打過無數的電話,也不知兩人商量出什麼結果了。
蕭沛參與過分析,覺得自己思路不清楚,怕影響厲燃的判斷,所以主動退出。
他做得最多的事,就是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