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付喪神沉默以對,沒有回答。
這樣的態度,卻不知為何激怒了短刀,令小小的孩子突然炸毛了:“你覺得,我們不可能相見了對不對?!”
“我……”
“我就知道……畢竟,你寫了這樣的信箋。”
小天狗伸出了手,掌心靜靜躺著一張金色的紙片。
幽靈狀態的今劍凝神望去,發現那好像就是他最初注意到的那一張。
“願君平安——三條全員敬上。”
小天狗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已然猜到了對方心中所想——
因為知道相見是奢望,因為已經默認了相見是不可能的事……所以,連許願的時候,都不敢奢求一下嗎……
小天狗低下頭,聲音悶悶地傳來:“我啊,從來沒有見過那個人……以為如果加入時政的話,也許就能夠見到也說不定……但是……”
小小的孩子抬起頭,明明沒有流淚,卻像是在哭:“但是,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表現得好像永遠也見不到一樣了呢……明明,是這麼令人期待的事情……”
石切丸還來不及驚訝小天狗的什麼時候摘下了那個信箋,轉眼就看到對方似乎要哭了。
這位從來穩重沉著的付喪神,第一次露出了無措的表情。
小天狗並沒有見過真正的那個人。
所以,石切丸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弟弟解釋,那個人……如果是那個人的話,是絕對不可能加入時政的,本丸裡的等待隻是無望……
——不,也許正是因為隱隱猜到了這一點,所以這孩子,才會再也壓抑不住一直以來的不安,以此次粟田口家的事情為契機,徹底爆發出來吧。
小天狗並沒有等石切丸解釋。
就在下一刻,小小的孩子把手裡的東西往石切丸一塞,然後掉頭跑沒了影。
石切丸抬了抬手,終究沒有叫住對方:“……也許,岩融會有辦法安慰他吧。”
猜到對方十有八九會去找薙刀,石切丸微微歎了一口氣,然後低頭,發現除了自己寫的那張信箋之外,居然還有一封——
“我有一個無論如何都想見的人,他叫今劍……”
把信箋上的話讀出來後,石切丸微微苦笑了起來:“還真是個執著的小家夥啊。”
雖然這麼說,但是石切丸還是走到了萬葉櫻下,鄭重地把這封信箋掛了上去。
隨後,石切丸直起身子,望著這棵巨大的萬葉櫻,以及樹上絢爛盛開的,如火如雲的“花”——
這是,由無數祈願編製而成的夢幻之景。
高大的付喪神微微虛起了眸光,立於清風中,輕聲囈語:“兄長啊……這種時候,如果是你的話,會怎麼做呢……”
“我會怎麼做?”
就在付喪神的旁邊,無法被看到的今劍與其並肩而立。
銀發金眸的付喪神側首,望向了身側的石切丸,淡淡開口道:“首先評價一下——作為一個兄長,你當得太差勁了,需要教育。”
幾乎是在這句話落下的瞬間,原本還在做憂鬱狀的石切丸突然渾身一抖。
“這,這種感覺?!”
石切丸驚疑不定地四下張望了一下——
不會有錯的,剛剛那一瞬間……他似乎回到了小時候犯錯被兄長抓包的那一刻……
這種忍不住哆嗦,甚至反射條件想要土下座的感覺……
“……兄,兄長大人?!”
石切丸一瞬間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表情——似哭似喜,似渴望似憂慮,像在期盼著什麼,又像在逃避著什麼。
“哦?看來,你也不是完全感覺不到啊。”
看到了石切丸的反應,今劍微微眯起了眸子。
而另一邊,在死命找了半天後,連半根兄長的毛都沒有找到的石切丸,最終緩緩地低下了頭,艱澀道:“真是的,我到底在妄想些什麼啊……”
“給我收起這愚蠢的表情。”
今劍望著麵前垂頭喪氣的蠢弟弟,不快地舉起了自己的本體,然後乾脆利落地,砸到了對方的腳上。
當然,沒有砸到對方。或者說,正是因為知道砸不到,所以才會下手得毫不客氣。
石切丸:“……我怎麼覺得腳有點痛……錯覺嗎?”
今劍聞言,默默地再度舉起了自己的本體,想著要不要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的——把對方暴揍一遍。
不過,在即將下手的最後一秒,付喪神卻停下了動作。
他望著一臉茫然的石切丸,薄唇微動,空氣中便響起了一聲微不可查的歎息。
隨後,銀發金眸的付喪神微微湊近,在距離石切丸極近極近的地方,與他雙目相對。
金色的眸子緊鎖著一無所知的弟弟,付喪神一字一句道:“僅此一次,給我好好聽著——你的等待並不是無望的,我就在這裡,在你觸手可及的地方……”
“所以,快點給我注意到吧,我的兄弟啊。”
——是的沒錯,他們是兄弟。
——沒有血緣,卻有著勝於血緣的羈絆。跨越千年,無可抵擋,歲月流轉,亙古不變。
……
所謂的奇跡,真的存在嗎?
至少這一刻,石切丸是相信著的。
因為,他看到了一雙耀光的金眸。
那一瞬間——
時空凝固,萬物止息。
有細碎的陽光,從萬葉櫻的枝椏間滲透,打在那人銀色的長發上,於是,這世間便有了最美的銀色,明似琉璃,燦若星河。
“……兄,兄長大人?!!!”
——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石切丸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在這一刻,所有的蒼白和荒蕪,都被染成了攝人心魂的金,都被鐫刻上了銘心刻骨的烈烈鋒芒。
——如此的,驚心動魄。
今劍發現,自己原本近乎透明的身體,居然在此刻變得凝實了起來。
夢境最真實得反應著主人的意誌。
由此看來,雖然石切丸理智上清楚不可能相見,但其實……已經開始動搖起來了。
不過,大概也正是因為石切丸現在的狀態極度混亂,幾乎已經開始自我懷疑是不是在做夢了……
當然,他確實是。
總之,今劍剛剛凝實了一秒的身體,很快又開始向著阿飄形態靠攏。
石切丸望著這一幕,眼神慢慢死寂了下來,帶著理所當然的絕望:“果然,隻是我的幻覺嗎……”
今劍:“……”
石切丸本人的意誌太過飄忽,理智和感性的激烈衝突,並不能夠給予今劍穩定存在的形式。
所以,他必須自己去尋找一種,合理介入這個夢境的方法。
比如說作為這個本丸的新刀。
“給你一分鐘,讓你的審神者把我鍛出來。否則——”
在重新歸為虛無的最後一秒,今劍麵無表情地舉起了手中的本體,然後,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形如此坑。”
“哐當——”
在一聲巨響後,原本平坦的地麵,出現了一個可怕而扭曲的坑洞。
與此同時,視野中徹底不見了銀發付喪神的身影。
石切丸望了望空無一物的前方,又低頭望了望那個被砸出的坑,然後,他又望了望前方,又望了望地麵……
如此反複數次後,付喪神驟然轉身,向著本丸拔足狂奔而去——
“真的,真的是兄長!”
“主殿,開爐,兄長大人,鍛刀,我……”
語無倫次地邊跑邊喊了一路,石切丸一股腦地衝進了本丸的前廳。
因為一期一振剛來,所以審神者和大部分付喪神,現在基本都聚集在了這裡,歡迎著這位新同伴。
而對於突然闖入的石切丸,幾乎所有人都投以了驚詫的目光,畢竟,他們可從沒見過對方這麼冒失的樣子。
原本熱烈的氣氛驟然安靜了下來。
“發生什麼事了嗎,石切丸?”
審神者疑惑又憂心地問道。
“嘛,總不會是溯行軍入侵本丸了吧?”
鶴丸國永戲謔地揚起唇角,挺立的身姿像是舒展雙翼的鶴。
“鶴丸國永!”
作為近侍的壓切長穀部皺起了眉頭,顯然很不滿對方這危險的言論。
被警告的白鶴率性地攤了攤手,聲音清朗:“隻是開個玩笑,彆這麼嚴肅嘛,長穀部。人生還是需要一些驚嚇的,對吧主殿?”
審神者無奈地看著自家近侍和驚嚇丸的每日一吵,然後把目光重新移向了石切丸。
然而,沒等審神者開口詢問,終於把舌頭擼順的石切丸,便迅速地單膝跪下了。
這振高大的大太刀,以前所未有的鄭重態度,虔誠請求道:“主殿,請您鍛造我的兄長!”
“……?”
審神者微微懵逼了一瞬。
在她擔任審神者一職後,特意針對刀劍做過一些功課。所以她自然知道,石切丸已經是三條刀派被實裝的刀劍中,年齡最大的那一振了,所以……他哪裡來得兄長?
審神者露出了有些糾結的神色,正想從旁敲側對方是不是哪裡弄錯了。
然而就在這時,旁邊的一大群付喪神裡,突然衝出來了三個人——
原本活潑的小天狗不蹦躂了,素日爽朗的岩融不笑了,向來搞事的鶴丸突然安分了。
這三個付喪神走了出來,卻也不說話,隻是僵硬而沉默地站著。
而就這看似平靜的數秒裡,卻又分明掀過了隻有他們自己知道的激蕩,轉眼便是驚濤駭浪。
片刻後,鶴丸國永開口,聲音是眾人無法理解的沙啞:“你說的,難道是那個人嗎?”
石切丸:“是。”
“……”
又是數秒的沉默。
隨後——
鶴丸國永,岩融,小天狗,石切丸,齊齊望向了審神者。
審神者·一臉懵逼·不明覺厲:……講真,我開始方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