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八卦的傳播速度總是很快的。
有個叫做五條國永的青年, “不知好歹”地鬨了三條府, 結果不僅平安離開,看起來似乎還真的結交到了名刀匠三條宗近——這件事在很短的時間內,便被京內的人們所知,頗有成為這段時間內熱度話題的架勢。
在這種情況下,五條國永的信息被好事的人們傳揚開來, 甚至於他的住所,也是稍微打聽一下便可知曉。
至於這有沒有給本質上是個宅的青年帶來困擾,今劍不知道。他唯一能夠確認的是,這在很大程度上方便了他的行動。
順著打聽到的消息, 今劍輕易就找到了五條國永的住所。
與三條府簡約而不失風雅的宅邸比較起來, 眼前的屋子處處透露著貧窮。
屋主人似乎完全不能體會生活的精致為何物,單從這簡單粗礦的布景來看——好吧, 也許根本就沒有布景,就足以看出主人的隨便。
不過……姑且還算整潔?
付喪神把大致的情況整合了一下,斟酌片刻後, 並沒有選擇去叨擾五條國永,而是直接守在了屋舍的內牆下。就這樣, 靜待著不速之客的來臨。
“……唰!”
夜色隨著時間的流逝愈加深沉, 到了午夜時分,街道上已經空蕩蕩的不見了人影。
整個世界都似陷入了恒久的沉眠,以致於此刻的任何一點響動, 都變得格外清晰起來。
——那是,有什麼正破風而來的聲音。
今劍緩緩睜開了雙眸, 抬頭望向了自己的上方。
隨後,在他的注視下,有一道漆黑的人影從外牆躍了進來,並在牆壁上點足借力,輕盈地騰飛到了半空中。
今劍並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目光,於是在數秒後,那人便察覺到了不對。他於半空中匆匆低頭,便正好與守株待兔的付喪神四目相對。
“……”
轉角遇到愛(不是)
來人當下身形一晃,一個趔趄從空中跌了下來。
不過,在接近地麵的前一秒,他便迅速地反應過來,及時調整好姿勢,免去了自己的狼狽。
今劍打量著對方黑漆漆的身影,沒錯,就是黑漆漆。
那是與溯行軍相似又不同的模樣。來人的全身都被籠罩在黑霧裡,除了偶爾被風掀動的袍角外,便看不到任何彆的東西了,而遺憾的是,就連唯一露出的袍角,也都是黑色的。
——真是似曾相識的情景。
猶記得當初,第一次見到那振暗墮三日月的時候,對方也是這樣,遮遮掩掩的,對外人的窺伺避之不及的模樣。當然,那振三日月已經回歸本靈了,所以眼前的自然不可能是他。
況且,眼前黑漆漆的家夥,不知為何,明明暴露了方位,卻沒有攻擊也沒有逃走。雖然漆黑的濃霧幾乎掩蓋了他的全部,不過,憑借敏銳的直覺,今劍能夠感覺到,對方正在看著他——無聲而專注。
“把黑霧撤了。”
在過分長久的沉默後,今劍率先開口道。
對方沒有回答,不過那一動不動的模樣,顯然代表著拒絕。不僅如此,那層疊的黑霧分明還厚了許多,幾乎已經完全與黑夜融為一體了。
見此,今劍倒也沒有意外,他甚至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冷淡的音色也變得意味深長起來:“為什麼不說話。”
“——是失去了言語的能力,還是,怕被認出來?”
隨著這句話落下,原本湧動的黑霧顯然凝滯了一瞬,不過即便如此,對方依舊沒有開口。
——垂死掙紮。
今劍居高臨下地望著,眼底一片冰涼:“不回答嗎,那我就直接說了——”
他一字一句地開口,打破了對方最後的僥幸和幻想:“親手折斷自己的感覺如何,鶴丸國永。”
隱匿在黑霧之後的猩紅瞳孔倏爾收縮,隨後,低沉的笑意從掩麵的指縫間泄出:“呀咧呀咧,居然被認出來了嗎,這可真是嚇到我了。”
這突然想起的話語,瞬間打破了對方沉默寡言的形象,把本性暴露無遺。
似乎是因為已經被點明了身份的關係,來人乾脆不再遮掩,抬手揮散了周身纏繞的黑霧,露出了真麵目來。
那是,一隻黑色的鶴。
他把原本的純白染成了漆黑,歡悅的玩笑變成了滿溢的惡意,猩紅的瞳眸中是道不儘的譏諷與寒涼。
“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猜到的?”
黑鶴彎起唇角,笑眯眯地問道。
今劍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太心急了。”
因為過於迫不及待,所以,直接選擇了五條國永剛剛鍛造出鶴丸國永的時候下手。
那麼問題來了——
要知道刀劍的鍛造時間,就連時之政府給出的數據,大多都是模糊的約XX年,更甚者連年份都沒有。
那麼,除了時政以外幾乎沒有任何情報來源的刀劍付喪神中,有誰能夠知道“鶴丸國永”誕生的時間,甚至於精確到具體年月日呢?
……隻有,那名為“鶴丸國永”的付喪神本身。
“欸……”
黑色的鶴微微拖長了語調,沉寂的紅瞳泛起了波瀾:“真是可怕啊……果然,我唯獨不想跟你做對手呢。”
“那麼,要逃嗎。”
今劍望著他。
“……”
黑鶴微微斂起唇角,卻分明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明白了。”
今劍微微側首:“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要毀掉自己的本靈。
“唔,這種問題,不是應該在打敗了我以後才問的嗎?”
黑色的鶴攤開手,似笑非笑道:“就像現世裡麵常有的,反派BOSS終末時的真心獨白……那樣。”
“如果這是你的期望的話,”今劍冷淡地望著對方,平靜地抬起拿著本體的右手:“那麼,如你所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