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有點擔心自己這一拳下去,還是個傷員的謝淩秋直接暴斃當場。
“小年輕皮糙肉厚的,訓練完過一天就活蹦亂跳了,哪需要那麼擔心。”謝與元帥說道。
“……行吧。”
顧楊想起昨晚上的夢,知道他就算是拒絕了這裡,之後也肯定會有彆的事情促使他跟謝淩秋熟悉起來,乾脆就此接受了。
這感覺就有點像國家分配對象。
顧楊一邊想著,一邊問道:“他怎麼會想要跟隨我學習?”
“軍部裡崇拜你的小年輕可不少。”老夫人端著茶水,看著神情頹喪沒精打采的顧楊,忍不住說道,“你對自己稍微有點自覺。”
顧楊自己在退居後方之後就不太往軍部去了,但常年與軍部親密往來的兩位長輩,卻沒少聽那些跟在他們屁股後麵的年輕軍人一口一個顧中將怎麼怎麼的,試圖從他們這裡搞到一點顧楊的最新動向。
現在的年輕軍人多多少少都對傳奇中將顧楊充滿了憧憬和崇拜,畢竟顧楊是目前唯一一個靠軍功升上中將,個人履曆上卻沒有一條失敗記錄的人。
這個戰績前無古人,往後估計也不會有什麼來者。
就算是見過顧楊這副不修邊幅毫無乾勁的樣子,這群小年輕也能自己套上一百八十米的濾鏡,張口就跟人吹顧楊中將不拘小節自由奔放。
所以謝淩秋張口就說想要跟隨顧楊學習這件事,謝與元帥實在不意外。
顧楊撓了撓頭,覺得老師和師母這話實在有點誇張。
明明那些軍士看到他之後都挺正常,最多就是有一點點見到上級的緊張。
顧楊看著桌麵上的棋局,看著二老在棋盤上廝殺了好幾個來回之後,才後知後覺地問道:“那謝淩秋他住哪呢?”
“出院了就跟你住,方便。”老元帥頭也不抬地說道,“你房子不還有仨空房間呢?”
“……哦。”顧楊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他倒是沒什麼所謂的領地意識,從貧民窟爬出來就把自己送上了戰場的人實在不講究這個。
“那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等等,這個你看看,回去順便帶給淩秋去。”謝與元帥說著,把放在一邊的檔案袋交給了顧楊,“說不定再過上幾十年,他能變成第二個個人履曆上沒有一條敗績的將級。”
顧楊聞言,伸手拿過了那個檔案袋,直接打開來。
上邊是更新過的謝淩秋的資料檔案。
顧楊稍微掃了一眼,發現謝與元帥給謝淩秋請了長達三個月的假期。
用的是養傷的名頭,但知道些內情的顧楊還是明白,這是老師需要一個季度左右的時間,用來擺平謝淩秋的身份改變之後所牽扯的麻煩。
以及,讓情報部門在這期間去查明謝淩秋以前的身份經曆,是不是能夠讓他真正的走入軍部高層裡來。
而這三個月裡,他光榮的成為了這小鬼的保姆。
“對了。”老元帥叫住了顧楊,神情帶著那麼一點點心有戚戚的意味,“如果可以的話,試試他有沒有覺醒什麼天賦。”
顧楊覺得這大概是老師被他突然覺醒預知夢,搞得軍部安排脫節而造成的心理陰影。
他點了點頭,拎著檔案袋起了身。
顧楊從上午出門到現在,泛著淺淡紫色的天際已經被恒星燒成了一團火焰,順著雲層扯出一縷縷橙紅紫粉的夕色,瑰麗十分。
顧楊就著夕陽的光亮把謝淩秋新的檔案翻完,看著新檔案上把謝淩秋人生前二十年的一切全都掩蓋成了“貧民窟居民”。
什麼人體實驗,什麼人造人,什麼dna片段溯源,通通消失得一乾二淨。
隻有乾乾淨淨的從入伍開始的記錄。
顧楊把文件收拾裝好,慢騰騰的往住院部走,尋思著三個月的時間,也足夠情報部門去把謝淩秋以前的事情翻個徹底了。
他綁好檔案袋的封口,走到住院部樓下,看了一眼家屬往來顯得有些熱鬨的正門,轉頭拐了個彎準備從人少的側門進去。
結果這彎剛一拐完,顧楊就看到了坐在住院部樓下公園休息椅上的身影。
夕陽將大地籠罩在一片深深淺淺的柔軟顏色裡,靠坐在休息椅上的金發青年手裡拿著一盒藥杯,正微微皺著眉,十分苦惱的看著它。
藥杯的蓋子已經被擰開了,迎著風可以聞見些許從其中飄出的苦澀氣味,夾雜著幾絲甜膩的蜂蜜香氣,在這一小片天地裡悄然浮動。
謝淩秋。
顧楊摩挲了一下手裡的檔案袋,正兒八經的打量起眼前的青年來。
謝淩秋的身高資料上顯示是一米九二,比顧楊這個往人群裡一戳就一覽眾山小的一米八五還高出不少。
他身軀修長,病號服下露出來的小臂肌肉緊實流暢,隻是在過於寬鬆的病號服的遮蔽下,實在看不出那健康有力的痕跡,甚至於顯得有些病弱的意味了。
而謝淩秋的身體比例,在顧楊看來幾乎是吹毛求疵也找不出問題的完美。
大約是人造人的關係,除了那張審美差異而永遠無法達成完美的臉以外,仿佛每一個構成謝淩秋這個人的要素,都是被細心打磨雕琢過才被安裝上去的一般。
但即便是審美差異,也沒有人能對謝淩秋的臉說出一個“醜”字來。
帥氣,陽光,俊朗——或者是彆的什麼讚揚的詞彙,堆放到這個青年身上,完全是不為過的。
顧楊的目光順著對方的臉一路向下,最終停在謝淩秋動作間掀起了衣角的腹部。
那裡還纏著繃帶,滲出了幾絲嫣紅的血色,那小鬼卻像是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一樣,身體微微前傾,將手裡的藥杯傾斜。
這小鬼想把藥倒掉。
顧楊意識到這一點,他抬步走了過去。
青年終於發現了身邊有人,抬頭看了過來。
“呀,顧中將。”
謝淩秋打了聲招呼。
他的聲音宛如一塊棉花糖,甜膩柔軟得過了頭,像極了一片被蜜糖浸透的羽毛,飄飄搖搖的上揚著,又輕易的要隨風而去。
他與顧楊對上視線的漂亮藍眼睛中盛著一灘淺海,在淺海之上睫羽剪碎了恒星投下來的豔麗光紗,晶亮的碎片零零散散的落在晨霧散去的蔚藍裡,清淩淩的泛起了波光。
“好久不見。”青年高興地說道。
顧楊聞言,微微一怔,帶著些疑惑:“我們見過?”
年輕人臉上的愉快一滯。
顧楊看到落入那對蔚藍色眼中的那些光亮接連熄滅,最終隻餘下一片被瓢潑雨水灌得模糊不堪的冰冷深藍,洶湧而沉默地注視著他。
過了半晌,謝淩秋才重新開口,依舊是那一口軟綿綿的音調:“您不記得我了?”
他話音剛落,顧楊倏然挺直了背脊,垂眼看向了自己腳底下。
謝淩秋的影子不知何時悄然的蔓延開來,漆黑的陰影毫無聲息的纏上了顧楊的腳踝,像是吐信的蟒蛇,死死的絞著落網的獵物,將他向下拉扯著,像是要將他拖進那宛如黑洞一般的影子中去。
意識到這大概算是一場襲擊的顧楊迅速掏出武器,直接頂上了謝淩秋的額頭。
謝淩秋坐在椅子上,被武器頂著額頭卻看不出絲毫的緊張感。
漆黑的暗影跟這個渾身都跳躍著明亮與溫暖色澤的年輕人交融著,竟然一點也看不出違和之處。
他滿臉無辜的舉起了雙手,對顧楊說道:“我沒有惡意。”
顧楊一頓,感受到始終向下拉扯著他的陰影順著他的腿爬了上來,此時正磨磨蹭蹭的表達著冷冰冰但十分明確的親昵,心中忍不住咂舌。
昨晚上的夢裡可沒見過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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