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鬱白就這樣盯著對麵那盆燦爛的太陽花,足足沉默了一分鐘。
這兩盆花看起來很像,尤其是花盆長得一樣,但植物本身並不完全相同,應該不是用什麼超自然的力量複製出來的。
他的花盆裡開了八朵花,而對麵的花盆裡開著九朵。
對麵的花朵顏色好像還更鮮豔一點。
……
不是,這家夥到底為什麼要學他在廚房裡養花啊?!
聽他沉默太久,還隱隱傳出咬牙和深呼吸的聲音,電話裡的嚴璟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問:“他也養了一盆太陽花?”
“嗯。”
“他家的花養得特彆大?”
“沒有,正常大小。”
“那他家的花會說人話?”
鬱白轉身離開廚房,快步走向餐桌,費解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不會說話啊?那就是養了一盆普普通通的花咯?”嚴璟也很費解,“那你這麼激動乾嘛?又不是隻有人類可以養花。”
“……我哪裡激動了。”
鬱白很快在餐桌上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樣東西,將手機擺在一邊。
“你哪裡都激動!不僅爆了粗口還沉默了這麼久,說明你很在意這件事。”
嚴璟嘖嘖稱奇道:“之前聽到牆裡有哭聲的時候,你可是連表情都沒變!”
鬱白手頭的動作不停,試圖糊弄過去:“我剛才隻是走神了而已。”
“咦,你的聲音怎麼變遠了?”嚴璟難得準確地抓住了重點,“你在乾嘛呢?怎麼有吹氣的聲音?”
“沒乾嘛。”
嚴璟突然福至心靈:“你不會是在想辦法報複回去吧?”
鬱白的表情僵了僵:“我沒有!”
“哇,你真的很在意誒,我猜猜,你不會是打算把對麵的太陽花都吹掉吧?”
“怎麼可能,你真幼稚。對了,你媽是讓我今天過去吃飯嗎?我晚上剛好沒事。”
“是啊是啊,快來,現在就來。”嚴璟絲毫不在意他轉移話題的行為,樂嗬嗬道,“順便告訴我你是怎麼報複那盆太陽花的。”
“……”
他才沒有報複。
手頭的東西總算大功告成,鬱白把它拿到廚房,粘在了自家花盆旁邊的台麵上,凝視片刻,終於覺得心情舒暢了一點。
然後他關燈出門,去嚴璟家吃飯。
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臨近黃昏的暖金日色籠罩著廚房裡的太陽花。
……以及它旁邊那根正在風裡輕輕晃動的充氣塑料中指。
鬱白本來是想上門對莫名其妙模仿自己的非人類鄰居親手比個中指的。
但他想了想四目相對的時候,對方過分澄淨剔透的眼神,又放棄了。
想起之前隨手攢下來的外賣用一次性手套,他靈機一動,索性吹了個手套,再把其他四根手指粘起來。
一個栩栩如生且無需人力的塑料中指就誕生了。
希望隔壁這個愛偷看他家廚房又擅長學習的非人類,能弄明白這個手勢的含義。
這是來自人類的嚴肅警告。
“噗——”
嚴璟聽完?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樂得連手裡的操縱杆都握不穩了:“你這招明明比我想的幼稚多了好不好!”
鬱白聚精會神地盯著屏幕,手指迅速動作,趁機打倒了正在分心的對手。
肌肉小子猛然倒地,即將被一套連招打空血條。
嚴璟手忙腳亂地低頭去控製:“喂喂喂你怎麼偷襲!”
鬱白又砰砰給他兩拳。
舊舊的街機屏幕上瞬間彈出鮮豔的KO。
“草。”嚴璟不服,“再來一把!”
門外傳來嚴媽媽的聲音:“再來一把就出來吃飯哦,你爸在燒最後一個菜了!”
“知道了馬上——”
激烈的戰鬥再次開始。
這次換嚴璟試圖乾擾對手。
“說真的,你為什麼這麼在意那盆花啊?”
鬱白充耳不聞。
“其實我覺得你的鄰居蠻好玩的嘛,他又沒有惡意,這麼認真地學你寫紙條和養花,怪可愛的,還能加速時間,有這麼個鄰居多好,雖然吧他不是人——”
鬱白不為所動,操縱著小人纏鬥了一會兒後,忽然開口。
“你打算在天台種什麼水果?”
“臥槽真的假的!”嚴璟大喜過望,轉頭看他,“我想想先種什麼啊,我買了草莓、櫻桃……”
肌肉小人騰空倒地,屏幕上又一次蹦出大大的KO。
鬱白再次毫不費力地打敗了水平相近的對手,愉快地鬆開操縱杆,放鬆了一下手指。
“不客氣,騙你的。”
嚴璟這才反應過來,捏了捏拳頭:“媽的,我們來真人PK!”
鬱白淡定地往外走,剛好看到嚴璟的媽媽,順勢告狀:“阿姨,他說要揍我。”
嚴媽媽當即反手給了兒子一個爆栗:“你說什麼呢!不許仗著個子壯就欺負小白啊!”
“臥槽不是!是他欺負我!”
“你再說臟話試試看!”
一片雞飛狗跳中,熱熱鬨鬨的晚餐開始了。
嚴媽媽高興地給鬱白夾菜:“多吃點,都是你喜歡的菜,我看你都瘦啦,一個人肯定沒好好吃飯。”
嚴爸爸說:“小白天天要寫稿子,那麼忙,哪有功夫研究吃的。”
“那有空了多來家裡吃飯呀。”嚴媽媽歎口氣,“還是上學那會兒好,放假了就住我們家,多省事。”
嚴爸爸跟著感慨:“要是你家的房子沒拆遷就好了,說起來,你打算什麼時候買房子?總在外麵租房也不是辦法。”
鬱白父親留下來的小房子後來拆掉了,拆遷款和見義勇為的撫恤金加起來,完全夠鬱白再買個房子,但他始終沒買。
理所應當需要被照顧的學生
時代一結束,鬱白就主動成為了獨自租房生活的宅男。
忙著吃飯的嚴璟彆有用心地補充道:“最好買個頂樓的。”
“頂樓有什麼好?水壓那麼低,還會漏水!”
“嘿嘿,有天台呀。”
“……”看到兒子意味不明的傻笑,嚴媽媽受不了地搓搓手臂,對丈夫說,“有時候真想揍你兒子。”
“我也是。”嚴爸爸附和道,“幸好小白從小就不嫌棄他。”
“喂我能聽得見!”
“就是說給你聽的!”
鬱白笑著看這一家人拌嘴,時不時回應幾句,就這樣吃完了一頓溫馨的晚餐。
吃得好撐。
回去時他沒讓嚴爸爸送,獨自散步回家。
也不能算是獨自,畢竟有保鏢遠遠跟著。
一如既往地,鬱白沒有跟花襯衫們打招呼,隻是默默走自己的路,偶爾還會加快腳步。
阿強他們其實從小學起就守著他了,但這麼多年下來,鬱白跟他們一直算不上很熟。
因為他主動回避了許多相熟的機會。
他的身邊常常發生各種各樣的戲劇性事件,有時發生在他身上,有時發生在相識的人身上。
有時是好事,有時是壞事。
但鬱白不能確定什麼時候會是特彆壞的壞事,因此從父親離世以後開始,就不太願意再和人過分親近了。
據說八字很硬所以敢經營殯儀館的嚴璟一家人除外。
嚴璟問他為什麼這麼在意那盆花。
也許是因為,那很像一種人與人之間即將產生聯結的前兆。
非人類明明有一左一右兩個鄰居,為什麼非要挑著他學?
鬱白心情複雜地這樣想著,回到了小區。
他走進電梯時,恰好遇到另一個鄰居。
住在1203室的頹廢長發男。
對方似乎剛從便利店回來,手裡拎著一袋子冰啤酒,保持著一貫冷冰冰的神情,頭戴式耳機裡隱約飄出吵鬨的搖滾樂。
寬大的褲子口袋裡則露出了一點質地堅硬的白色東西,在黯淡的燈光下看起來有些滲人。
還有點眼熟。
在近距離的驚鴻一瞥下,鬱白憑著之前為恐怖取材時了解人體骨骼的經驗,確定了那天看到的用來打鼓的東西,絕對不是單純的鼓棒。
幸好沒跟嚴璟打這個賭。
鬱白鎮定地收回視線。
……非人類不學他也挺好的。
不對,大概率是非人類讓他變成這樣的。
正常人會把這種東西當作樂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