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怪鄰11(2 / 2)

與神為鄰 溫泉笨蛋 22141 字 11個月前

鬱白無端地想起那隻曾經被他放在沙發上孵蛋的嶄新玩偶,毛茸茸的白色大笨狗,有

軟趴趴的毛絨耳朵,和一動不動的安靜。

他在看什麼呢?帶他出來體驗城市生活的奇怪人類,還是人類手裡正散發著奇妙氣味的食物?

在濃濃的薯片香味裡,鬱白晃了晃手裡鼓鼓的袋子:“這個會弄臟手指,你現在不方便吃,等你們下完這局再吃,我給你留一袋。”

阿強他們去旁邊的商店給他買了一堆吃的,現在自己也在一邊嗑瓜子。

謝無昉便點點頭:“好。??[]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加油。”鬱白鼓勵他,“輸了也無所謂,圍棋是挺難的。”

反正他是不怎麼會玩,看也隻能看個大概。

結果他又認真地說:“不算很難。”

“……”對麵本來在考慮要不叫停算了的袁老頭當即大力拍案,“來,現在就開始!你落子!”

謝無昉看了他一眼,隨即從棋盒裡拿起一個黑子,輕輕落在了棋盤上。

他沒有接受讓子,隻是執黑子要了先手。

圍觀的人們當即安靜下來,懂的人看棋局,不懂的人就來回瞅兩人的神情看熱鬨。

而似懂非懂的鬱白則哪裡都看,同時津津有味地吃著薯片。

謝無昉的表情始終很平靜,沒有什麼波瀾,落子的速度相較常人要快不少。

袁老頭起初下得很謹慎,誓要給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一個下馬威,漸漸地,他原本尚算克製的神色裡,難以自製地冒出得意之色,連帶著落子速度都快了起來。

局勢簡直是一邊倒的明朗嘛。

圍觀的人群裡漸漸有了小小的議論聲。

“黑棋要輸了吧?這明顯占下風啊。”

“是啊,不過這年輕人是現學的,已經下得很好了,都不像初學者,真有天賦啊,多學一段時間那還了得。”

“不說技術,光是這心態也贏了,天生適合玩這個啊,一直落後還這麼冷靜,老袁隻是贏在一點經驗嘛。”

“對!還有臉皮!”

嘴巴正忙的鬱白讚同以上的全部議論。

這群愛棋的老人們對這個有天賦的年輕人很是寬容,怕他真輸了覺得不好意思,打擊到學棋的積極性,都在那裡提前批評老袁。

鬱白也覺得輸了沒什麼,能這麼快掌握一門博弈型的新知識,已經很不錯了,他覺得隻要做一點基礎常識培訓,謝無昉肯定能獨自烹飪出完美的炸雞。

不過,他總覺得眼前這方黑白相間的棋局看上去有點眼熟。

與此同時,坐在袁老頭旁邊的張老頭,漸漸鬆開了原本氣定神閒抱在胸前的雙手,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

臭棋簍子袁老頭難得穩穩地占據了上風,心情正好,頭頂冷不丁地覆下一大片陰影,他連忙飛過去一眼:“你突然站起來做什麼?少影響我!”

在上一局執白子的張老頭對他的話充耳不聞,用一種震驚的目光看了此刻正執黑子的年輕人半晌,連連搖頭:“不可思議……”

袁老頭煩不勝煩:“什麼不可思議,

你彆說話!”

張老頭這才轉頭看他,見他仍渾然不覺,幽幽地歎了口氣,緩緩坐下:“唉,你又要輸了。”

“你放屁!這局擺明了是我馬上要贏了——”

袁老頭說著,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重新打量眼前的棋局。

鵝黃色的棋盤上,連成片的白色棋子之間,散落著一些勢單力薄的黑色棋子。

和上把他和張老頭未完成的對局一模一樣,區彆隻在於,上把他是被包圍的黑子,這把他是占儘優勢的白子。

兩者的體驗天差地彆,以至於他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熟悉的棋局走勢。

袁老頭難以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一臉震驚,手裡鬆鬆握住的白子都啪嗒掉進了棋盒裡。

而坐在對麵的藍眼睛年輕人還惦記著他之前說過的話。

“現在你也說白色要贏了。”謝無昉提醒他。

袁老頭瞠目結舌,臉色漸漸漲紅。

鬱白用零食袋子擋住自己的悶笑,開始鄭重考慮讓非人類鄰居學習世界級數學難題的可能性。

圍觀人群漸漸意識到不對,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呼,導致聞聲而來的看熱鬨群眾越來越多。

袁老頭臉色紅得像豬肝,不停大喘氣,仿佛下一秒就要厥過去。

張老頭立刻熟練地從他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小瓶藥,倒出一顆塞進他嘴裡,然後安撫他的對手:“沒事,彆擔心,你繼續下,你打算怎麼翻盤?”

袁老頭忙不迭地吞下藥,震聲道:“這個黑子絕對沒有翻盤的可能!”

謝無昉有些困惑地看他:“可你剛才說有翻盤的——”

袁老頭迅速打斷了他沒說完的話,連珠炮似的道:“我是臭棋簍子!我那麼說是因為不想承認自己要輸了!這把我是真的找不到翻盤的機會,你接下來打算怎麼下?”

“……”謝無昉已經屢次聽到這個複雜難懂的名詞,便問,“臭棋簍子是什麼?”

袁老頭又想吞藥了:“不是,我都認了,你能不能放下這個先不提,可憐一下我這把老臉。總之你快落子!我要看你是怎麼贏的!”

謝無昉說:“沒有,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是臭棋——”

袁老頭破罐子破摔道:“就是我下棋很爛!又爛又愛耍賴,還死乞白賴地非要跟人下棋!哎呀你這個小夥子真的是!行了吧?快點下給我看!”

謝無昉:“……”

他低下頭,不再說了,默默落下一枚黑子。

唯一能聽懂這段對話的鬱白笑得頭都有點暈。

稍遠一點的花壇邊上,穿著花襯衫的凶悍保鏢們整齊地坐成一排,神情複雜地望著那片人群越聚越多的樹蔭。

“至少得有十一二年吧。”一個保鏢掐指數著,深深歎息道,“真是有這麼多年都沒見過鬱少爺這樣笑了。”

正在嗑瓜子的阿強一時沒有防備,還是讓弟兄們說出了這句經典的對白。

他頭皮發麻地把瓜子

殼丟進垃圾袋裡:“閉嘴!你少看點亂七八糟的東西!”

“啊??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說話的弟兄反應過來,“你不看是怎麼知道的?”

“……”阿強沉默了一下,移開目光,“這圍棋有這麼好玩嗎?那麼多人看。”

“不知道啊,好像是那個藍眼睛的小子下得特彆好。”

“他不是現學的規則嗎?有這麼厲害?”

保鏢們議論著,好奇地問他:“強哥,這小子跟我們鬱少是什麼關係啊?之前也沒見過他啊,怎麼今天突然一起出來玩了?是網友嗎?”

“你問我?”阿強愣了愣,然後和善一笑,“我平時是不是都跟你們一起行動的?”

“是啊!”

“那我他媽問誰去!”他沒好氣地抓了幾粒瓜子砸過去,“我也不知道啊!鬱少平時又不跟我聊天!”

“哦。”

其他人動作敏捷地接住瓜子,嗑掉,然後老實地裝進垃圾袋裡。

忽然間,有個寸頭男盯著那片黑壓壓的人群,神情漸漸嚴肅:“強哥,你看那裡是不是……”

此時的圍觀人群裡,懂行的棋友已經在連拍大腿:“這太厲害了,不可能是剛學吧?”

“老袁老張,你倆是不是合起夥來誆我們呢!怎麼可能第一次下棋就能這樣複原你們倆的殘局?而且為啥要這麼乾啊?真這麼牛的話,直接贏了你不行嗎?”

袁老頭緊盯著棋盤頭也不回:“收聲!彆煩人家,到最關鍵一步了!”

鬱白已經看不太懂棋盤上的局勢,不過他倒是能猜到一點謝無昉這麼做的原因。

這家夥的記憶力顯然是打印機一般的過目不忘,而他隻見過那一盤棋。

第一次下棋,當然會下意識參照已有的經驗去摸索和學習。

一局下來,他已經徹底熟悉和掌握了規則,在普通人手裡大概率要落敗的黑子,到了不能以常理推測的非人類手裡,很可能會有不同的結局。

在即將要決出勝負的關鍵時刻,鬱白也不吃零食了,專心地看著棋桌前手執黑子的謝無昉。

光澤溫潤的黑色雲子停在清瘦有力的指尖,將要落下。

其他人也都屏聲靜氣,眼睛都不敢再眨,等待著那很有可能逆轉局勢的一步。

就在這個瞬間,忽然有幾道花花綠綠的身影氣勢洶洶地撲進了人群,頓時掀起一陣驚呼的聲浪。

黑色雲子在鵝黃棋盤上落定的一瞬,人群裡一個行蹤鬼祟的男人也被按翻在地。

彎腰湊在棋盤旁的袁老頭瞪大眼睛:“真是天外飛仙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恍然大悟,一捶胸口,漸漸滑坐到石凳上。

張老頭驚歎之餘,抬手幫他捋捋後背順氣,同時不忘安撫他的對手:“沒事,彆擔心,可能藥效不夠,去趟醫院就好了。”

人群裡驚呼伴著尖叫,在喊什麼的都有。

“哎呀老袁又暈過去了!快打120!叫車來!”

“這

裡怎麼打起來了!這幾個衝過來乾嘛的——報警啊!”

被按倒在地賊眉鼠眼的男人拚命反抗:“你們乾什麼!打人是不是!”

保鏢們不費吹灰之力地將他製住,阿強從他手裡奪回一個手機,塞給旁邊一個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年輕人:“在我們眼皮底下造反是吧?膽子真大!”

陌生的年輕人原本被他的刀疤臉嚇到,猛地後退一步,直到看見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手機,伸手摸了摸空蕩蕩的褲兜,終於反應過來,也不再那麼害怕了。

“這人偷我手機啊?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那個,不好意思啊。”

阿強大手一揮,並不介意他本能般的防備:“小事,下次看熱鬨的時候注意著點啊。”

“哎?我的包袋也被拉開了——”

“這兒L有小偷!快叫警察啊!”

被當場製服的小偷則當場倒打一耙,努力攪混水:“救命啊!打人了!!他們才是搶東西的!”

阿強這下是真想打人了:“你有種再說一句!“

一時間,人群鬨哄哄一片,混亂到了極點,報警的、喊救命的、叫車的,在乾嘛的都有。

亂七八糟的雜音裡,鬱白倒很淡定,對周圍的一切視而不見,隻想起來,原來自己忘記了一件事。

他看著剛剛贏下一場殘局的謝無昉,有些抱歉地開口。

“忘記告訴你,這場體驗之旅有時候會發生一些無法預料的意外。”他有點無奈地說,“我們可能要去警察局做筆錄了。”

遠遠地,傳來救護車和警車的鳴笛聲。

鬱白對即將發生的事很熟悉,也對此刻的混亂鬨劇不陌生。

在他走進那部注定會急墜的電梯之前,這就是他習以為常的每一天,永遠充斥著意外和不確定的日常。

雖然他本意是想折騰一番非人類鄰居,但並不包括這種時刻:他親眼看著對方認真學習了陌生的事物,好不容易到了享受勝利的時候,卻要被莫名其妙地卷進其他事裡去。

在這片一下子變得秩序全無的公園樹蔭下,謝無昉是另一個完全不關心身後混亂動靜的人。

他聽完鬱白透著歉意的話,並不在意,隻是頷首道:“好。”

然後他看了一眼那張已成定局的棋盤,低聲說:“白色輸了。”

鬱白點點頭,讚同道:“你很厲害,學得很快。”

同時,他又從這句話裡琢磨出了某種意味。

這家夥好像不太喜歡白色。

所以一開始才會從許多頂棋桌裡留意到這張白子比黑子多的棋盤吧?

鬱白緊接著想起那件曾被廚房著火的煙氣熏得臟兮兮的白襯衫。

搞不好非人類會覺得那樣更順眼一點。

他在走神時,又聽見眼前的人輕聲說:“這局結束了。”

鬱白愣了愣,下意識道:“嗯?”

他知道這局結束了啊。

他有些茫然地收回思緒,對上謝

無昉的目光,那片灰藍的湖水輕輕晃動著,仿佛在等待著獎勵。

忽然之間,鬱白想起了什麼,藏在寬大鏡框後的眉眼間霎時溢出星星點點的笑意。

他從身邊拿起那袋留到現在還沒拆封的薯片,塞進謝無昉的懷裡。

“給你。”他說,“是我最喜歡的番茄味。”

記性真夠好的。

一刻鐘後,浩浩蕩蕩一行人出現在附近的派出所裡。

賊眉鼠眼的男人抵死不認,還在無恥地把偷東西的事推到阿強幾人身上。

幾個弟兄正拚命攔著手臂青筋暴起的阿強,勸他不要在警察麵前動粗。

第一次進警察局的謝無昉靜靜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順便初次品嘗人類的食物:番茄味薯片。

而鬱白正在一一回應警員們熱情的招呼聲,仿佛回到老家一樣。

“小白又來了啊,等著,我給你倒杯水。”

“今天是什麼事哦?”

“我看厲隊長剛好在附近,要不要通知他啊?”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坐下寫筆錄的時候,年輕的警察看向他,努力回憶道:“這是在我們所的第幾次了?我想想啊,應該是第四十九——”

鬱白糾正他:“第五十次,前幾天也來了一次,你不在。”

僅僅是在這間派出所而已。

雖然鬱白不太想承認,但人生經曆豐富多彩的他,確實很可能是整個群星市做筆錄次數最多的男人。

而且每次做筆錄都不是因為他自己犯了事。

年輕警察笑了一聲,開始詢問,他身邊的搭檔則熟練地打開電腦文檔,劈裡啪啦地敲擊著鍵盤。

“雖然大家都很熟了,但流程還是要走一下的哦。”他例行公事地問,“被詢問人的姓名是什麼?”

鬱白正要例行公事地回答,忽然看到一旁的謝無昉停下了吃薯片的動作,側眸看過來。

對了,在這個循環裡,他還沒有自我介紹過。

所以他難得一本正經地說:“鬱白,憂鬱的鬱,白色的白。”

分彆負責詢問和記錄的兩個警察同時樂了:“倒也不用這麼詳細,閉著眼睛都不會打錯啦……”

趁兩人分心在笑的時候,鬱白悄悄轉頭,低聲問旁邊的謝無昉:“你是不是討厭白色?”

聽到這個問題的男人怔了怔,灰藍眼眸中立刻漫上了秘密被說中的驚愕與不知所措。

就像鬱白當初問他是不是人時一樣。

但或許又比那時多出一些什麼。

他猶豫片刻後,無聲地搖搖頭。

很好,沒有任何說服力的否認。

鬱白便不再問,輕笑著收回視線,繼續回答年輕警察的下一個例行詢問。

在這個異常熱鬨的夏天午後,淡淡的番茄氣味裡,他忍不住想,自己對這個非人類鄰居的了解,好像又深了一點。

他不需要吃東西,有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可怕的學習和理解速度,以及神秘莫測的力量,幾乎像個無所不能的神明。

但與此同時,卻一點也不會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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