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嘛啊,這麼敏感,這些詞明明是你教我的,怎麼突然不讓說了,以前你還會跟我一起笑呢。”
嚴璟樂嗬嗬地打量著他:“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哦小白。”
鬱白默默扭過頭,不想說話了。
作為一名給三流通俗雜誌供稿的寫手,這些被各種狗血故事賦予了新含義的名詞,還真是他無意中灌輸給嚴璟的。
翌日上午,氣氛肅穆的殯儀館裡。
不遠處的告彆廳裡回蕩著哭聲和哀樂,隨風飄到了火化爐旁。
鬱白手裡捧著一個不大的黑色方盒子,一旁的嚴璟特意請了假陪他過來,還很正式地穿了一身黑衣服。
兩個人都沉默地看著眼前的火化爐,半晌沒有動作。
爐子旁的火化工手拿工具,也靜靜等待著。
片刻後,他打了個哈欠,無奈地問:“小白,到底燒不燒啊?”
他伸手指了指外麵一片嘈雜的告彆廳:“下一爐快來了,要燒就抓緊啊。”
嚴璟連忙替鬱白應聲:“知道了,馬上馬上!叔你再等他一小下!”
“你不是要銷毀完蛋嗎?”他催旁邊的鬱白,“那你把它放進去啊,都到爐子旁邊了,怎麼開始舍不得了。”
鬱白立刻說:“我沒有舍不得。”
這個小球完全沒有保留下來的必要。
高溫火化是讓它徹底消失的最好方式。
嚴璟說:“哦,那你倒是放進去。”
……但是,一個神奇到能保存記憶的儲存球,應該不可能被人類製造的火爐燒掉吧?哪怕是八九百度的高溫。
鬱白便說:“我擔心它燒不動。”
旁邊的火化工聽樂了,忍不住插話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擔心這個的,這爐子連骨頭都能燒,你那小球肯定行。”
嚴璟也跟著樂:“你先燒嘛,不燒怎麼知道能不能燒動?“
“萬一燒壞了怎麼辦?”
“啊?什麼怎麼辦。”嚴璟茫然道,“那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鬱白一時語塞,隻能彆過臉去。
見狀,嚴璟意味深長地嘖了一聲:“你果然還是舍不得完蛋嘛!直說不就好了。”
鬱白瞪他:“都是因為你給它起了完蛋這個名字,我才覺得燒它怪怪的。”
“什麼?明明是你跟我說它叫完蛋的!”
“我才沒有,我那是——”
兩人小聲
爭論的時候,有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匆匆過來,對火化工示意,要準備下一爐了。
鬱白和嚴璟立刻往後退了一點,把空間讓出來。
剛才在告彆廳裡舉辦完儀式的家屬們,跟著搬運遺體的推車一道過來。
有幾個家屬在看到鬱白和嚴璟時,投來了充滿理解的哀切目光,還有個人走過來,特意拍了拍他們倆的肩膀。
鬱白一愣,隨即通過對方的視線落點,注意到自己捧在手裡的黑色方盒。
……他這裡看起來像是剛燒完。
比起隔壁浩浩蕩蕩一行人,這個隻有兩人送行的盒子顯得特彆孤單。
火化工已經在往爐子裡搬運遺體,周圍又響起哭聲,陌生的家屬在一旁歎氣,同他閒聊道:“真不好受啊,是吧?”
鬱白和嚴璟都有點站立難安。
他們本來想先離開的,但現在走好像很奇怪。
鬱白隻好含糊地應道:“是。”
一想到這個小球可能會完全消失,不留下一絲痕跡,他似乎確實有些舍不得。
這到底是一份以永恒為名的珍貴禮物。
陌生的自來熟家屬長籲短歎著,繼續問他:“你這個盒子看起來很樸素啊,是哪一檔的?我剛才好像沒見到這個款式啊。”
……他沒燒!這不是骨灰盒!
鬱白覺得自己有點聽不下去了,實在接受不了這番古怪的對話。
他剛要找借口離開,旁邊卻發生了意外。
早已啟動了焚燒程序的火化工正納悶地檢查著毫無反應的機器:“這火怎麼點不起來?”
立刻有家屬抗議:“你們機器是不是壞了啊?這種時候怎麼能壞呢!”
“不是,上一爐還燒得好好的,不可能突然壞啊!我馬上叫人過來看,你們彆急啊!”
“彆急?這誰能不急!你們負責人在哪裡!”
一片騷亂中,嚴璟壓低聲音,緊張地對鬱白道:“不是吧這種事上也能出意外?我們倆剛才就應該直接跑……”
小白的戲劇性事件體質實在非同凡響。
可鬱白卻沒理他,無聲地將手中裝著完蛋的方盒塞進他手裡,自己則麵色恍惚地拿出手機,本能般地按了些什麼。
“你乾嘛——”嚴璟一驚,“我靠怎麼這麼燙!”
裝著小球的黑色盒子裡,突然透出不知從哪來的古怪熱意。
麵前盛有遺體的火化爐卻離奇地怎麼也點不著火。
這兩者之間沒有關係就有鬼了!
而此刻他不能直接一走了之,這是嚴璟爸媽開的殯儀館,眼前沒法火化的遺體也完全是無辜的倒黴蛋。
鬱白在想到這一點之後,身體迅速先於大腦動了起來,直到嚴璟跟他說話,他才反應過來。
嚴璟正在像拿烤紅薯一樣時不時顛一下滾燙的小盒,無助地問他:“難道完蛋會發熱?你快拿回去——你在手機上盲按什麼呢!”
“我沒……”
鬱白下意識要否認,低頭卻看見了自己的手機屏幕。
屏幕正顯示著短信界麵,咻的一聲,一條短信已經發了出去。
這一瞬間,鬱白的心頭像地震般浮現出碩大且崩潰的三個字。
完!蛋!了!
這條信息的收件人是那個他如今倒背如流簡直刻進了DNA的手機號碼。
信息內容則是他曾經無數次在循環世界裡發過的一段話。
——小謝我有麻煩了!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