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聞聖人治世,選賢任能,能者上而庸者下,不以卑鄙,不以權貴,上撫君王,下安黎民。太上皇之時,不以臣年幼之齡,簡拔於鄉野之間,待臣推心置腹,無有猜疑,委以大任。“
“臣姬鬆,本鄉野小民,能立於朝堂之上,滾滾諸公之間,已是惶恐。今,臣殘廢之軀,置於高位,晝夜輾轉,未能眠之,惶恐,惶恐!”
“然,大唐立國數十年,軍備充足,文臣武將舍命為國。人才如過江之卿,不知繁多。文有諸公斧正,武有一腔熱血之將士,國朝如此,臣欣之,蔚之!”
“陛下繼位以來,朝政斐然,國泰民安,臣每當夢回,心安之。”
“今,裁軍之事已然功成,臣不負太上皇之托付,不負陛下之期許!”
“臣有前言: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身前身後名!”
“當今之世,有明君當位,賢臣輔佐,臣怎能以殘軀竊據高位?臣晝思夜想,入朝數十年,已然精疲力竭,知天命之年,已是白發叢生。”
“為陛下計,為大唐計,臣.......請陛下放臣於山野!”
“頓首!頓首!”
“..................................”
今日,早朝眾人議事完畢,就要退朝之時,郕國公,武英閣閣首,姬鬆突然奉上奏疏。就在大家以為又有什麼大事的時候,誰都沒有想到卻是一封乞骸骨的表章!
靜,大殿之上落針可聞!
聽著姬鬆的奏疏,眾人看向他那好似不曾留下風霜的臉龐,以及那腦後的斑斑白發。不足知天命之齡,已然是天下最具權勢之人。
南海一場大戰,他失去了雙腿,西域一場曠世大戰,他白發蒼蒼!
全篇奏疏,不提及絲毫功勳,不提自己辛勞,如此.........就算是和他有再多仇怨的人,也為之汗顏!
論功勳,大唐無出其右!
論權勢,大唐有誰能比之?
但就是在他正式大展宏圖之際,卻選擇了乞骸骨!
姬鬆,他們相識數十年,什麼性情自然知曉。既然選擇了上奏這份奏疏,那麼怕是早有了離去之心!
此時,有人焦急,有人坦然,有欣慰,有人舒了口氣........
有這位在朝,他們壓力........真的太大了。
謝廉眼觀鼻,鼻觀心,已是了然!
程咬金、李績、尉遲恭、張亮等老將也是了然。雖然知道有這麼一天,但這一天來的還是太早了啊!
李承乾呆若木雞,甚至有些無措。怎麼好好的就要走了?不是說好了他們君臣攜手,關鍵一個強盛至極的大唐嗎?
你怎麼能現在走了?
“朕不準!”
“你.............退朝!”
李承乾怒急,他有種被背叛的感覺。如此猝不及防,讓他本以為早已不為外事所動的心徹底亂了!
說完急忙離去,就像是擔心自己走的晚了一般!
姬鬆默默看著李承乾離去,他心中有些歉然,但卻不後悔。自己也該離去了,自己的存在不但不會使得大唐更好,甚至還會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走去。
他的到來,數十年間,帶給大唐的東西太多了。多到大唐的盛世足足提前了近半個世紀。
太快了,快到他現在都有些惶恐的地步!
天下不會有掉餡餅的事情,盛世的同時不知掩藏的多少隱患,四海升平的暗地裡誰又知道有多少大鱷掩藏其中?
他想看看,認真的看看,而這......需要時間!
大唐現在需要的不是發展,不是開疆拓土,更不是改革,而是靜下心來沉澱沉澱。消化之前來不及消化的東西!
他默默彎腰想要撿起被憤怒的李承乾扔在腳下的奏疏,沒想到卻被人提前撿起!
“子毅,你這又是何必呢!”
來的不是他人,而是長孫無忌!
他看向姬鬆的目光極為複雜,有坦然,有高興,有憾然!
但更多的是鬆了口氣。姬鬆的存在不隻是他人,就是他本人也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太年輕了,年輕到隻是他子侄輩的年紀,卻已然和他平起平坐。
甚至在某些方麵更是讓他絕望,巨大的威望,來自兩代帝王的信任,這是何等的可怕。有他在,他什麼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找點麻煩。
姬鬆接過奏疏收進袖筒,淡然一笑:“今後朝堂就交給您了,我姬鬆草料半生,也是時候為自己而活了。”
“奉勸您一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屬於我們的時代終將成為過去,將來是屬於他們的。”
姬鬆指向大殿中一個個年輕的麵孔,笑道:“適可而止方為上策,功成身退方可不留遺憾!”
“言儘於此,趙公您自個思量,聽之,鬆敬之。不停,亦敬!”
姬鬆轉動輪椅,轉身離去,隻留下長孫無忌呆愣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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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賬,他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騙子,都是騙子!”
砰~
李承乾回到後宮,還是氣的不行,這下宮中的物件可就遭殃了。直到皇後蘇氏到來這才勸說了住。
“你說,朕對姬鬆怎麼樣?什麼時候將他當做臣子了?他呢?他竟然想撇下朕想走?”
“呸,想的美,這輩子都彆想走,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任上!”
“想歸於山野?想遊戲人間?朕偏不如他的意!”
“來人,擬旨,朕要懲罰,朕要..........”
“你要做什麼?殺了他不成?”
就在李承乾快要失去理智的時候,長孫在陳壽的陪同下來到了這裡。不等李承乾說完,就大聲喝止道。
“母後?您怎麼來了?”
長孫沒有說話,而是讓蘇氏先出去!
看著頹然的兒子,她麵露失望,道:“你太讓本宮失望了,也太讓你父皇失望了,更讓子毅失望!”
“皇帝,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他是在成全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