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擦手而已,不必緊張(2 / 2)

書院後山的師兄們,雖然急著讓寧缺把這件事情處理完畢,卻對這件事情本身沒有任何興趣,各自癡各種癡的人們,早已超脫了勝負的執念,根本不關心寧缺究竟能不能戰勝那名年輕強者,至於寧缺可能會受傷,甚至會死,完全不擔心。

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人敢在書院門口殺死夫子親傳弟子,彆說這名南晉年輕強者是劍聖柳白的親弟弟,就算是當世第一強者劍聖柳白親臨,也絕對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因為書院有夫子坐鎮。當然柳白也不可能來書院,他上次和趙無昊交手,重傷未愈,絕對不敢離開劍閣,免得被敵人發現端倪。

當寧缺洗浴靜思完畢,身著黑色院服,於春風間飄然而赴前院,心中生出風蕭蕭兮之感時,根本沒有人來送他。

書院側門很偏僻,平日裡向來幽靜,除了後山裡的人們,偶爾會從此間進出之外,罕有人至。

但隨著南晉強者柳亦青向書院遞交了挑戰書,並且在側門外的蒲團上坐下後,側門附近頓時變得熱鬨起來,書院前院學生,以及長安城紛至遝來看熱鬨的百姓,仿佛要把這裡變成一處風景名勝。

尤其是今天,側門外圍攏了數千民眾,如果不是朝廷反應神速,派出羽林軍前來維持秩序,隻怕清幽草林早就被興奮的人群踩到稀爛。

普通世人很少能夠見到修行者,更何況是修行者打架。

雖然長安城強者雲集,城中的百姓在這方麵的見識,也稍微多一些,但像這種可以近距離觀看的機會,卻依然是極為罕有。

有人挑戰書院一事,已經傳了三個月,所有人都知道這場決鬥的地點,甚至很多長安百姓已經來看過那名坐在書院門口的南晉人,今天當被挑戰的書院十三先生破關出洞的消息傳到長安城後,無數人都過來看熱鬨。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大熱鬨。

不遠處山坡上有條青石鋪成的官道,道畔密集停著數十輛馬車,想來長安城裡有些府上的小姐,也無法拒絕這場熱鬨的誘惑,來到了這裡。

數十輛馬車中,更多的當然還是那些尊貴之人,他們不可能像普通百姓一樣拚命向前擠,更不可能像有些百姓那般不顧身份,冒著風險爬上楊樹,隻為尋找到一個最佳的觀看位置。

這些身份尊貴的人裡麵,包括大唐帝國的大臣,還有軍方的幾位將領,自然也少不了那些聞風而至的各宗派修行者。

南晉使臣和幾名劍閣弟子沉默站在自己的馬車旁邊,大唐天樞處幾位官員微笑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昊天南門觀道人何明池,腋下夾著那把黃油紙傘,靜靜站在一輛馬車旁。

那輛馬車黑色中繡著繁複的金紋,看上去威嚴美麗,在如此擁擠的官道上,這輛馬車四周卻是空空蕩蕩的,那是所有人對這輛馬車表示出的尊重,這輛馬車屬於西陵神殿使團。

天諭大神官不在車中,書院二層樓學生和柳白親弟之間的決鬥,還不足以讓這位大人物雲尊降貴,來此觀戰。

車中坐著的是一位須容皆雪,容貌卻很年輕的男子,西陵神殿天諭司司座程立雪。

程立雪在神殿中的地位,還要高過隆慶皇子一籌,可以與道癡葉紅魚並排而坐,也是一位極重要的大人物。

程立雪輕輕掀起窗簾,看著靜立在窗畔的何明池,略一猶豫後,微笑說道。

“何師兄為何不上來坐?”

何明池笑了笑,推辭了程立雪的好意,開口說道。

“我已經習慣了站著了。”

程立雪沉默片刻後,舉目望向山坡下方的書院側門,望向坐在蒲團上的柳亦白,在無數雙目光注視下,被無數議論聲包圍著,這位來自南晉的年輕強者,依然保持著心境的清明。

從清晨傳出寧缺破關將要赴約的消息,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半日,那個早就應該出現的人,卻始終沒有出現。

四周圍觀的長安城百姓,都已經等到百無聊賴,有些人甚至已經開始離開,然而柳亦白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的焦燥,身體的姿勢,甚至連衣袂都沒有任何變化,這一點非常可怕。

程立雪微微動容,再次看向了車外的何明池,好奇的問道。

“何師兄,你說寧缺會出來嗎?”

何明池笑了笑,思索了一下,有些遲疑的回答道。

“寧缺是最不像夫子的弟子,所以我也說不準。”

程立雪也曾經見過寧缺一麵,對寧缺的性格有些了解,貪生怕死,臉皮極厚,陰險狡猾,聞言也是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

“那確實是個極有趣的人,不過,我想他應該馬上就要到了。”

話音未落,書院側門被人從裡麵緩緩推開,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現在世人眼前,眾人歡呼,熱鬨終於開始了。

寧缺穿著裁剪得當的黑色院服,衣角在暖意十足的春風中輕輕搖擺,黑發緊束,結著簡潔乾練的發髻,臉頰微瘦,比以前清俊了一些,這樣的形象,顯得格外精神。

觀戰的書院前院的學生,與寧缺相當熟稔,看到那寧缺時,忍不住高聲喝彩起來,被這些書院學生所感染,長安百姓變得更加興奮了,甚至有人開始吹起口哨來。

喝彩與歡呼聲,被春風送至山坡官道畔的數十輛馬車中,那些懷春的長安官家小姐,急切地掀開了窗簾,臉上滿是希冀和崇拜的神情,而神殿天諭司司座程立雪在內的很多人,臉色卻變得凝重起來。

為了觀看這場戰鬥,世間各大修行宗派都來了人,這些修行宗派之人,對本來籍籍無名、卻忽然間贏得極大名聲的柳亦青,很感興趣,想要知道劍聖柳白的弟弟,究竟擁有怎樣的境力,當然他們真正想看的,還是寧缺在這場戰鬥中的表現。

書院乃是唯一與塵世相通的不可知之地,與西陵神殿遙相抗衡,在許多人心中,書院的頂尖力量,甚至要比西陵神殿更加可怕,但是他們卻不知道,書院二層樓中的人究竟有多強大?

世人皆知夫子無敵,卻不知他究竟有多強大,隻有極少數人,曾經與書院大先生或二先生見過麵,均感慨不已,但未有半分細節傳出,這就讓眾人更加好奇,書院二層樓中的人究竟有多強大?

數十年來,書院中人沒有在世間展露過自己的鋒芒,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在軻浩然之後,書院再無入世之人,直到寧缺的出現。

眾人遠離宗門來到書院,便是想要通過這次難得的機會,親眼確認書院二層樓的真正實力,而為了避免書院再出現一位軻先生,他們心中其實更想看到書院失敗。

寧缺站在石階上,看著遠處那些興奮的前院同窗,笑了起來,向他們揮了揮手,然後望向柳亦青

柳亦青很年輕,坐在蒲團上如同一顆古鬆,紋絲不動,沉穩堅定,給人一種感覺,無論外界的山風再如何強勁,都無法讓他撼動分毫。

柳亦青緩緩站起身來,他等的人終於出現了,他要完成自己最尊敬的兄長交代的任務,挑戰書院當代行走,並且獲得勝利,帶著榮譽回到劍閣。

柳亦青三個月風吹日曬,模樣難免有些狼狽,頭發都纏在了一起打結了,衣服上也滿是灰塵,露在袖外的雙手指甲裡,塞滿了黑色的泥垢,這雙手根本不像是握劍的手。

柳亦青和剛洗完澡,換了一身新衣服,顯得格外乾淨清爽的寧缺相比,更像是個乞丐,然而,他臉上的神情卻十分平靜,氣質脫俗潔淨,似乎比此時的寧缺更加乾淨。、

“你終於出現了。”

柳亦青說話的語氣很平靜,但聲音的最深處,卻是毫不遮掩流露出驕傲和自信的情緒,今日他將戰勝夫子的親傳弟子,擁有一份屬於自己的驕傲和榮譽。

柳亦青舉起左手,滿是泥垢的修長手掌間,握著一柄青鋼劍,然後直直向著寧缺的身體刺了過去。

簡單的一記直刺,沒有什麼劍意縱橫,也沒有飛劍呼嘯破空,這是最簡單的一劍,也是最強大的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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