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佛陣破滅,紅梅(1 / 2)

爛柯寺內的修行者們跪在地上,捂著雙耳,痛苦萬分,有些境界稍弱的人,更是承受不住這種衝擊,拚命地嘔吐起來。

黃衣僧人們受的衝擊更為直接,甚至有人的眼角裡也已經開始滲血,他們依然不停念唱著經文,聲音變得極度沙啞,甚至更像是哭喊出來一般。

七念抬起手臂,神情平靜一指彈出,一道純厚佛性隔空遙遙而去,落在中寺某處偏殿梅樹旁的一座古鐘上,鐘聲再作。

十七座古鐘嗡鳴再響,瓦山頂峰的佛祖石像,灑落更多的佛光。

被佛光照拂,石坪上的黃衣僧人們紛紛醒來,顧不得擦拭自己臉上的血水,把散亂的蓮花座重新坐穩,然後閉眼守禪心,無論地麵如何震動,五官如何流血,肉體如何痛苦,依然不斷地唱念著不動明王經。

“頌曰:如人持油缽,不動無所棄。”

“頌曰:妙慧意如海,專心擎油器。”

“頌曰:有誌不放逸,寂滅而自製。”

僧衣飄飄,佛經聲聲。

黃衣僧人們不停地頌唱著經文,聲音漸漸合在一處,顯得無比宏大而明亮,一股虔誠的殉道信念在寺院裡漸漸彌漫開來。

在外界不斷衝擊下,眼看要崩潰的佛光大陣,伴著這些莊嚴宏大的頌經聲,佛光大盛,佛光不斷的灌注,險之又險地支撐了下來,漸趨穩定。

爛柯寺前,數十名僧人倒在地上,滿臉驚恐看著石階下的一名書生。這名書生穿著一身破舊的棉襖,腰間插著一卷書,係著一隻木瓢,渾身上下都是灰塵,卻又顯得那般乾淨,從身到心皆是如此。

這名書生微低著頭,隱隱能夠看到他的臉色有些蒼白,身上有血漬漸漸浮現,破舊棉襖多了很多道裂口,有棉花從口子裡綻出來。

從出現在爛柯寺前,書生便一直沒有動過,靜靜站在石階下,保持著同樣的姿式,隻有當秋風偶爾拂動他的衣袂,牽起一道道殘影的時候,才表明原來他一直在動,隻不過他動的太快,快到沒有人能夠看到。

佛光大陣上,開出無數道白色的蓮花,每一朵蓮花,便是書生與整個佛宗的一次對撞,隨著刹那時光裡的無數次撞擊,古寺越發震動不安,似要坍塌,而書生身上的灰塵也變得越來越少,顯得越來越乾淨。

整齊的頌經聲,回蕩在爛柯後寺的庭院之間,石坪上的黃衣僧人們渾身是血,卻慈悲莊嚴,他們的聲音早已嘶啞,近似哭喊,卻莊重浩瀚。

佛光大陣在書院大先生近乎神跡般的高速密集衝擊下,依然苦苦地支撐了下來。

七念看著山下寺門的方向,目光堅毅而凝重,臉上的神情卻變得越來越平靜,他知道自己的計劃即將成功,人間世終於可以擺脫毀滅的命運,冥王之女今日必將死在蘭柯寺,再也不能成為冥王降臨的坐標。

雖然看不到爛柯寺外的畫麵,但寧缺知道李慢慢肯定已經儘了全力,隻是看著越來越多的佛光,從越來越薄的大黑傘上滲下,看著懷裡的桑桑奄奄一息的模樣,他難免焦慮,甚至真的感到了絕望。

如果在大黑傘毀滅之時,李慢慢依然無法破開爛柯寺的佛光大陣,那麼下一刻,桑桑便會被萬丈佛光淨化成一道青煙。

桑桑視若性命的大黑傘,是冥王的終極武器,雖然看起來是一把很普通的黑傘,可是卻能夠抵擋住任何形式的攻擊,有著非常強大的防禦能力,它的出現是為了保護桑桑在人間不受到傷害,是昊天,也就是冥王,撕裂了永夜的一角所化的至寶。

桑桑是寧缺在這把黑傘下麵救出來的,所以隻要是桑桑出現的地方就會有這把黑傘的存在,桑桑的命運和這把大黑傘緊緊相連,在大黑傘的幫助下,桑桑和寧缺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險。

寧缺從來不知道絕望怎麼寫,如果隻是他自己麵臨危險。那他可以從容麵對,然而如果麵臨死亡危險的是小侍女桑桑,他無法不絕望,因為桑桑死了,他還活著,那才是真正的痛苦。

就在這時,爛柯寺前中後三寺,皆是震動不安,無數梅樹驟然粉碎,無數道寺牆碎成粉礫,十七座古鐘啞然失聲,佛光大陣破了!

有人闖入寺門,所經之處,不斷有僧人被震飛空中,十餘名修行者噴著血水橫飛數十丈,更有數座石佛像被擊飛到了天上。

後寺殿前的人們,看不到山下的具體畫麵,隻能看到一道滾滾煙塵,正向著這邊狂嘯而至,煙塵之前,任何事物都被震飛,七念的眼眸裡驟然閃過一抹驚色。

同在蘭柯寺的除了寧缺,桑桑,蘭柯寺的僧人,還有知守觀行走葉蘇,魔宗傳人唐,他們此時都臉色變得異常凝重,抬起頭來,看向了那道煙塵,眼眸深處有著火焰燃燒,戰意凜然,這佛光大陣便是書院大先生都破不了,來者是誰?

就在剛剛,君陌來到爛柯寺前,他滿身灰塵,比李慢慢破棉襖上的灰塵還要多,但頭上那頂高高的古冠,依然筆直,沒有一絲一毫的偏移。

君陌發出了一聲清嘯,爛柯寺外秋樹顫抖,青葉飄落,瓦山之上,滿山紅葉飄落,他並指為劍,刺進佛光之中,發出一聲清喝,高冠下的黑發,被勁風吹拂著向後散開,狂舞!

君陌的劍指在佛光罩裡艱難而不容阻擋地下移,生生撕開了一道極小的口子,李慢慢見此,眼眸一亮,無距境界發動,爛柯寺石階前,已經沒有他的身影。

轉瞬之間,李慢慢進入寺院,來到十七座佛殿,他的身影幾乎是同時出現在這十七座佛殿中,在簷下,在室裡,在廊前,在梅邊李慢慢連破十七座古鐘,佛光大陣,就此而破!

君陌踏上石階,向爛柯寺裡走去,他右腳落在石階上,石階碎裂,他頎長的身影落在寺門上,寺門碎裂,當他的目光落在門後的石壁上,石壁碎裂。

君陌選擇走最直的路,最正的路,因為那就是最近的路,入古寺後,君陌沒有走平緩卻歪斜的石階,沒有繞過回複曲折的雨廊,他徑直向著後寺走去。

無論擋在身前的是寺門,是石壁,還是莊嚴的佛殿,都無法擋住君陌的去路,一路走來,牆傾殿塌,磚石四濺,硬生生被他走出了一條新的道路。

秋風吹不動巍然不動的古冠,吹的他的黑發向後飄舞,如同如箭,在他身前,即便是那重若萬鈞的那些石佛像都被震飛,更何況是人。

君陌行走的速度非常快,一路行來,那些試圖攔阻他去路的修行者,被震飛到空中,有的掛在秋樹枝頭慘號,有的重重摔在青石地麵上,再無聲息,磚石木梁石礫混著人影不停崩飛,在他的身後形成一道恐怖的煙塵。

看著那道迅速向後寺逼近的煙塵,七念神情微凜,從煙塵裡隱隱透出的氣息裡猜到來者是誰。佛光大陣既破,前寺裡便再沒有任何人能夠攔住、甚至稍微延緩一下對方的腳步,而他最警惕的那個人應該比那道煙塵更快來到。

七念的臉上流露出極決然的神情,他身上的僧衣飄起,身體四周向空中擴展出了一道光圈,完全依循於他本人的身體形狀,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更大的七念。

這道身外法身,與七念的身體完全相同,隻是更龐大,唯一的區彆便是麵容,法身的麵容不像七念那般平靜堅毅,而是滿臉怒容眉挑如劍,眼中雷霆,世間任何邪祟,都不敢與其對視,不動明王法身儘顯!

佛光法身裡的七念,雙手合什,默頌真言。似佛殿般高的不動明王法身,受真言召喚,舉起右掌,猛地向黑傘下的寧缺和桑桑二人拍了下去,其勢猛如山傾,宛似天傾,這是佛法真言與法身手印完美的結合,這才是真正的佛門真言手印!

一聲輕響,葉蘇身後的木劍也出鞘了,化為一道無識無覺、無生死之意的流光,直刺黑傘下,馬車內的桑桑!

“天下溪神指!”

寧缺伸出右手的食指,刺向秋雨之中,隨著這一指出,他的臉色驟然蒼白,臉頰似乎瞬間變瘦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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