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對方的話還是吸引住了秦朗的注意力,令他暫時放棄了對顧南衣的逼問。
“李家大公子,是那日在街上叫住你的李六公子親哥哥。”顧南衣提示道。
秦朗想了想,回憶起來的是不同的東西,“你也認識?”
顧南衣笑了笑。
秦朗:“……”他頓時明白了,“你彆動,我去開門。”
顧南衣果真坐著沒站起來,她太知道門口那個人的性格了。
秦朗麵色不豫地拉開門便看見了立在門外兩個男人,一旁的是手裡拿著折扇一派風流公子模樣的李六,隻是他今天全然沒有前幾次秦朗見到的世家範,而是心不在焉地同秦朗打了聲招呼,視線便不斷往他身後溜去,好像希望能用眼睛帶著自己闖入院子裡去似的。
秦朗嚴嚴實實地將門堵住,沒給李家兩兄弟進門的縫隙,“什麼事?”
“同顧姑娘相關,若秦公子不介意,在下想當麵說給她聽。”李大公子笑著說。
秦朗的視線在李家兄弟身上轉了一圈,確認他們兩個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身旁也沒帶什麼得力下屬,冷笑了一下,“就是想見她,是吧?”
“你若不讓我進去,就是將自身的妒忌之情放在她的安危之上。”李大公子的語調溫和,言辭卻犀利得像刀刃,“若是如此,你便是個自私的小人,同想害她的人沒有區彆。”
秦朗毫不上當,“我會轉告她。你知道有人要害她卻故意用隱瞞來威脅我,也是上不了台麵的小人行當。”
李六公子聽他們兩個唇槍舌劍,心裡著急得不行,舉步就想往裡麵衝,結果被秦朗一手揪住衣領扔了出去。
——李六公子哪裡是秦朗的對手,被他一隻胳膊就提得離了地,仿佛蹬著腿被捉起來的小雞仔,氣得大叫起來。
“你鬆開我!今天你能攔得住一個兩個人,難道以後也能攔得住彆的幾十幾百個人嗎!”
秦朗雖然早想過顧南衣被發現後會發生什麼,但李六公子脫口而出的“幾十幾百人”還是令他稍作沉默。
嗯,是他低估了顧南衣。
“我沒有惡意。”李大公子按住了弟弟的肩膀,他雖然雙目無神,卻仍然準確地憑借秦朗說話的聲音找到了秦朗的眼睛位置,道,“我知道你以顧姑娘保護者的身份自居,但你不能替她做決定。願不願意見我們,該是她自己來回答的。”
秦朗看著那雙“直視”自己的灰色眼眸,突然回憶起來,其實顧南衣是提到過眼前這個人的。
以一種相當惜才和沉痛的語氣。
李家效力昭陽長公主,李家長子驚才絕豔,本被認為是年輕一代中的第一人、能成為下一任丞相的人。
……卻在一場“意外”中傷了自己的眼睛。
雖說仍舊是多智近妖,雙手雙腳也不受影響,可雙目失去視力,會影響一個成年男子的事情可太多了,也會給人帶來無數的煩惱。
若是絕密的公文,他看不見,也不能隨意找人代為朗讀;到了需要寫字的時候,他也不能隨意令下人代筆。
這本該是極為麻煩、能摧毀一個人的困境,李家大公子卻以異於常人的毅力一步步摸索出了解決方法。
他從未讓昭陽座下第一謀臣的頭銜被人取走過。
想完了這個人的生平,秦朗頓時覺得麻煩大了。
比紀長寧還麻煩得多的那種,得和秦北淵相提並論。
唯獨安慰的一點是,李家大公子和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定的是娃娃親,家裡孩子都上學堂許多年了。
“知道結果,何必再問。”秦朗麵無表情,“我來應門,她卻不出現,這意思還不夠明白?”
“什麼意思?”李六按捺不住地道,“不就是——”
“就是她願意我來做決定。”秦朗打斷道。
雙方人馬在門口硬是就這麼僵持住了。
“不如這樣,”李六公子想了想,活躍地搖著紙扇出主意道,“我大哥先把顧姑娘的危險告訴你,你再讓我們進去,就不是我大哥卑鄙,也不是你低劣了,怎麼樣?”
平心而論,秦朗即使將自己從前在長水鎮的力量都暗中帶來汴京城、像是水滴融入大海般地消無聲息,卻也因此而顯得靈活卻力量不足。
他才經營自己的勢力沒有幾年,和盤踞汴京城數十數百年的當然不能比。
李家兄弟帶來的情報很重要,而根據他們話中透露出的意思來看,顧南衣已經開始被發現了。
秦朗和李大公子對視了片刻,他很確定對方知道自己在看他,因為那雙淺灰色的眼珠也一直停留在他的臉上。
“可以。”秦朗說。
李家對顧南衣應該不會有惡意,也不會有薛振樓蒼那麼瘋。
更為重要的是,秦朗對自己在顧南衣心中的地位……用種不那麼穩重的說法,是胸有成竹、有所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