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上位者來說,秦朗的地位晦暗不明,可對於福林這等小人物來講,這位無論之後要去哪兒,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秦朗沒和福林說話,他垂眼盯著自己的腳尖,等著李承淮出來喚他進去。
照秦朗對顧南衣的了解,她既然出手截人,那無論如何這時候也是會見他一麵的。
儘管有九成九的篤定,想到自己的年紀,秦朗還是心中有點七上八下。
萬一這時候的顧南衣,和後來的顧南衣不一樣呢?
“蘇姑娘來了。”突然有人道。
秦朗眉頭一擰,猜到了來人是誰。
蘇嫵自小就養在宮裡,那麼現在出現也不奇怪。
他一抬頭看去,果然見到了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蹦一跳地朝殿門跑來,後頭還不緊不慢地追著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倒是很麵生,秦朗多看了兩眼,沒能認出來。
但當福林躬身問好,說了“沈公子”時,秦朗就反應過來了。
——竟是那個半道將宣閣一切計劃全部都打亂了的沈賀之。
情敵見麵分外眼紅,即便對方是個死人,秦朗看沈賀之的眼光也帶了兩分不善。
“李員外郎正在裡頭,沈公子同蘇姑娘且等一等。”福林笑道。
沈賀之便好說話地停下腳步,偏頭看了一下秦朗。
蘇嫵沒他那番世家做派,插著腰直接道,“你是什麼人?我在宮裡怎麼從來就沒見過你?……仔細一看,你似乎還長得有些麵善?”
蘇嫵這句話一說完,沈賀之臉上便露出了兩分恍然之情。
秦朗看得分明,頓時一酸:沈賀之一個宮廷畫師,倒是將秦北淵的隱秘家事知道得相當清楚,甚至看起來也不驚訝他會出現在這裡。
豈不是和李承淮差不多、顧南衣身邊的近臣?
蘇嫵一連串問完,秦朗連看也沒多看她一眼。
他對蘇嫵向來是這個態度,十幾歲的蘇嫵如此,幾歲的蘇嫵還是如此。
蘇嫵咬咬嘴唇,跺腳抬頭直接問福林,“這是誰家的?”
福林哪敢說,擦了把冷汗打馬虎眼,“是員外郎帶著來的,蘇姑娘若是實在好奇,不如問問殿下或是員外郎?”
蘇嫵輕哼了一聲,“問就問。”
她說著高高昂起了頭做出一幅生氣的模樣,隻眼角餘光仍然不服輸地不停往秦朗身上瞥。
秦朗熟視無睹,一心一意等待著裡頭的傳話。
不多時,殿門裡便出來一個宮女,輕聲對福林道,“殿下讓傳進去。”
福林鬆了一口氣,伸手想去輕輕推一把秦朗,卻被他靈活地閃開了。
猜測得了確認,秦朗邁過門檻便定定看向宮女,等著她趕緊帶路。
蘇嫵卻嬌聲道,“那我也現在進去見殿下!”她說完提著裙擺便噠噠噠地從秦朗身邊竄了出去,看模樣一點也不像什麼高門嫡女,反倒像個皮猴子。
秦朗:“……”成熟,穩重,不跟她爭。
宮女雖然也怔了下,但神情倒帶著兩分習以為常,隻側臉道,“秦小公子,請跟我來。”
秦朗這才得以深入殿中,越是入內,他越是嗅到其中似乎隱隱約約傳出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叫他覺得有些熟悉。
卻不是什麼熏香,反倒是極淡的……血腥味。
秦朗臉色不由得一沉。
他隻能看自己的體型和身邊所知的事情大致推算時間,可若現在到了新曆九年的話……這正是顧南衣緣由不明發病的第一年。
“殿下,人帶來了。”宮女低聲稟道。
秦朗的眼睛已經釘在了長案後的女子身上。
那仍是他熟悉的眉眼,神情姿態卻顯得相當陌生。
美依舊是美,宛如天上仙子入凡塵,縹緲又無形,因看著桌上文書而垂落的眼睫也凝得像一點月下柳梢的陰影。
——是種叫人全然生不出任何褻瀆之心的美,好像離開人世間有幾萬裡那麼遠,望一眼都覺得心神恍然。
秦朗立刻便確信了這時的顧南衣脾性同後來有所差彆。
殿中一時無人說話,就連蘇嫵也站在原地轉了轉眼睛後才躡手躡腳上前去道,“殿下?”
昭陽沒有抬眼,她淡淡道,“功課拿來我看。”
六個字,就把蘇嫵鎮在原地不敢動了。
秦朗目不轉睛看著昭陽,直到她合上手中的文書,才漫不經心地抬眼朝他望了過來,好像這會兒才能抽出這麼一眼的功夫來似的。
兩人目光相撞的瞬間,秦朗就見到昭陽的眉蹙了一下。
“膽子倒也很大。”她說。
這個也字意味深長。
秦朗想了想,他誠實又直白地道,“因為你好看。”
所以才盯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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