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與心中微微一沉,卻沒有說太多,隻仿佛隨口地問道:“今天時日你可知道?”
小女孩眼神略微古怪地看他一眼,低聲答道:“乃是八月初三。”
容與輕輕舒出一口氣。
他此生都不會忘記八月初三這一日。
——正是容氏一族的滅族之夜。
莫名其妙出現的李家村,酷似葉知瑜的小女孩,容氏的滅族之夜……回夢陣針對他的這場布局,可是越來越複雜了。
*
“大哥哥,我到了。”
走到容氏一族的門樓前,李鈺便想與他道彆。
“我還要去與人交接物資,不能陪你走下去了。”
“交接物資?與誰交接物資?”容與在此時方才不緊不慢地亮明身份,“我正是容氏的子弟,叔父專門負責庶務往來,如果你有需要交接的事情,不妨告訴我。”
“一路同行,我看你這小丫頭也辛苦,不妨幫你一次。”
容與說得流暢自然,由不得李鈺不信。
而且這裡都已經到了容氏門樓前,隨時都有可能有容氏族人進出,容與要是說謊,很容易就會被揭穿,她根本沒有懷疑必要。
“嗯……就是以物易物罷了,不麻煩容阿兄你費心了。”李鈺小聲說道。
可容與隻是冷眼看著她,無形地給她施加壓力。
眼看李鈺便要頂不住了,忽然有個年長的老婆婆帶著衣物從容氏族地走出,似乎是要前往河邊浣洗衣物。
無意中抬頭,她正好瞥見李鈺和容與。
若是彆的場合,李鈺會很開心有個熟人忽然出現,為自己解圍。
然而在此時,老婆婆的出現,隻給李鈺眼中添上一抹驚恐。
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臉埋進土裡,好讓婆婆認不出她來。
然而沒什麼作用,老婆婆的聲音驚喜:“瑜丫頭,你怎麼來了?”
倘若說第一句話還叫李鈺心存僥幸,畢竟“瑜”和“鈺”發音近似,完全可以推給方言不同。
可是老婆婆就像是恨不得她不暴露般,接著說道:“我孫女天天念叨著呢,說葉知瑜姐姐什麼時候來,她惦念著你那個木質小鳥好幾天了。平日的閒散零錢都攢著,隻待你來。”
李鈺,也就是真名為葉知瑜的小女孩,羞窘交加,隻恨不能暈過去逃避這一切。
還有什麼會比在人麵前被揭穿馬甲更尷尬的事?
可尷尬畏懼了半天,她卻沒有感受到少年譏諷憤怒的情緒。
反倒是原本似有若無的冷意,因為老婆婆的那句話而消融不少。
這是怎麼回事?
莫非這老婆婆是容與的什麼親戚?所以見她對自己這般親近,便對她消散了敵意?
葉知瑜心中疑竇叢生,大著膽子要去看容與的表情,卻頭頂一重,感覺到某人壓住了自己的發頂。
“不要抬頭。”少年的聲音微啞,仿佛隱藏著什麼驚濤駭浪的情緒般透著克製的意味。
葉知瑜對他本就心懷恐懼戒備,此時聽到他隱忍的聲音,頓時老老實實地不敢抬頭。
見她如此乖巧,容與忍耐地閉了閉眼睛。
像她。
但不是她,至少不是現在的她。
真正的葉知瑜,是不會對他如此馴服的。
她總是居高臨下地指示著他,蠻橫地不許他忤逆自己。
葉知瑜對自己的態度到底如何,其實容與一直都心知肚明。
然而最開始的利用壓迫他能夠忍受,這段時日來逐漸溫柔的態度他也心生歡喜。
在外人看來扭曲不平等的關係,卻能給他無與倫比的嚴密安全感。
——因為她是葉知瑜。
正因為她是葉知瑜。
容與才能感受到這個小女孩與葉知瑜的不同之處。
葉知瑜始終是自由而略帶散漫的態度,無論麵對什麼,都是積極明亮的。
他眼前的這個小女孩與她相比……終究是少了那麼些靈魂。
這便是贗品的成色。
如此想著,容與不由動了殺意。
葉知瑜固然特彆,可他更不能忍受他人對葉知瑜的冒犯侮辱。
一旦確定眼前的小女孩就是個冒牌貨,他便不會再猶豫。
女孩沒有感受到容與潛藏在冰雪冷漠的麵龐下湧動的殺意,她的餘光忽然瞥到了某個身影。
她頓時不再顧忌身旁的少年,大聲叫喊道:“容與,你叔叔在你身後叫你呢,快過去!”
這便是在提醒那個男孩,這裡有危險要他快走。
距離這麼遠,如果那男孩腿腳利索,逃脫並非不可能的事,要是能叫來其他人,生還幾率便更大了。
隻是這麼做的話,這個女孩的生存幾率也大大下降,惱羞成怒的容與或許第一個殺的人便是她。
從她沒有提醒婆婆的行為來看,葉知瑜顯然不是什麼無條件善良的好女孩,在她心裡是存在遠近親疏的。
這個名為容與的男孩便是在她心裡遠超他人的存在。
所以令容與驚愕疑慮的點便在於這裡——
這個葉知瑜居然認識童年的他,並且明知道那個男孩叫做容與。
那為何,會對他這個同名同姓的“容與”無動於衷?
而那邊呆呆站著的老婆婆,也沒有意識到這點?,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