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犯蠢的安然和佩佩臉都漲得血紅, 看上去快哭了。
鳳鳴直接給她們氣笑了。
她笑著歎了口氣, 擺擺手, “罷了,這可以算是我這幾天經曆過的最有趣的笑話了。”
頓了頓, 又帶著幾分揶揄的道:“你們沉甸甸的心意我收下了。”
確實夠沉的,起碼好幾十斤……
此時的安然活像一隻煮透了的螃蟹,麵部肌膚非常熱辣滾燙。
鳳鳴痛痛快快的笑了一場,結果又引發了強哥和那個小助理的連鎖反應, 笑聲如夜幕下的波浪此起彼伏, 源源不絕, 安然看上去非常想把自己就地掐死。
笑過之後, 身心舒暢的鳳鳴笑眯眯的衝她招招手,又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脊背, 再往客廳走廊儘頭指了指,和顏悅色的說:“好姑娘, 也祝你節日快樂, 自己進去挑些喜歡的禮物吧。”
真是個可愛的小姑娘, 這麼看來,聖誕節竟也有了幾分可愛。
安然一聽, 當即將腦袋甩出殘影,“不行,我怎麼能進您的衣帽間呢?太失禮了!”
強哥故意逗她, “那行, 我們給你拿出來?”
說著, 還跟小助理作勢要往那邊走。
安然手忙腳亂的喊,“不用,哎呀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鳳總,我真沒這個意思。”
哪怕她確實彆有用心,可今天送蛋糕真不是為了混禮物來的。
“得了,彆逗她。”鳳鳴笑著對強哥道。
強哥這才作罷,隻是又開始憋笑。
大老板心情好,他們也樂得配合,彆說,還真挺有意思。
“不算衣帽間。”鳳鳴抬手給自己倒了杯紅茶,鮮紅飽滿的唇瓣浸過茶水後越發嬌豔欲滴,如夜幕下靜靜盛開的紅玫瑰,沒有聲響卻依舊奪目。
她淡淡道:“不過臨時拿來堆放雜物罷了。”
鳳鳴工作繁忙又具有一定的規律,往往需要頻繁往返某些地方。為了保證隱私性和安全性,也省去隨身攜帶大量行李的麻煩,提高休息質量,基本上常去的幾座城市內她都有房產。
最近她要經常往返望燕台和香海,住的便是這間位於望燕台東南方的公寓,自然而然的,那些品牌方的禮物也都送到這裡來。
安然&佩佩:“……”
聽聽,“不過臨時拿來堆放雜物罷了。”這話聽起來多麼帶勁啊。
二十分鐘後,安然和佩佩呆若木雞的看著腳下多達十幾個的盒子、袋子,外麵飛揚的LOGO如同它們的價格一樣肆意。
貧窮限製了她們的想象力,她們早該想到,這位鳳總口中的“小禮物”跟普通群眾口中的小禮物,絕對不可能是同樣的概念……
這些全都是各大品牌的聖誕限定和還沒上市的來年最新春款,外麵多少人想買都買不到,可現在……全都像菜市場八毛一斤處理的大白菜一樣堆在腳下,無聲無息的挑戰著她們脆弱的神經。
鳳鳴看著空出不少的“儲藏室”,滿意的點點頭,又指著一角對強哥說:“過幾天叫人來把這個櫃子拆了重做,換成上下直通的。”
本來空間就夠局促了,還這麼多格子,看著就憋屈。
強哥點頭記下,順手打開一扇櫃門,露出裡頭六七個被人遺忘的扁方蛇皮紋盒子,“啊,老板,這是昨天下午K家送來的聖誕款羊絨圍巾,您要不要看看?”
現在鳳鳴一聽什麼聖誕款就頭疼,閉著眼睛擺手,“你們都分了吧,對了,給安娜也留一條。”
安然麻木的接過,麻木的道謝,麻木的告辭,麻木的出門後又跌跌撞撞的跑回來,“對了鳳總,預祝您演出成功,我們都會去看的!”
鳳鳴:“……這個真不用。”
自從陸清明在Talk上公開了她這位特邀表演嘉賓之後,類似的話就沒少聽了。
聽說如今本就搶手的票更是被黃牛炒出天價,部分人根本就是衝著“看鳳鳴出洋相”去的。
這也難怪,原主都活了這麼多年,彆說大眾,就連她最信任的安娜和強哥之前都一點風聲也沒聽過,這會兒卻突然爆出來她不光會彈琴,甚至還夠資格去為陸清明大師做特邀嘉賓,這不搞笑麼?
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了陸清明是被逼的,到時候鳳鳴也肯定是假彈,他們隻需要注意痕跡打假就好。
想想吧,年根兒底下在國際知名的古琴大師陸清明演奏會上抓到同樣國際知名的作弊者,回頭大料一爆,標題一寫:《藝術家與富豪聯合造假為哪般》,多刺激!
年末獎金有著落了!
見鳳鳴沒做聲,安然又道:“鳳總,您彆聽外麵那些人瞎說,他們都是嫉妒!其實您”
小姑娘以一種對待人民藝術家的虔誠絞儘腦汁的安慰著,說起媒體推波助瀾時又流露出感同身受的憤慨,這種小心翼翼的努力讓鳳鳴啼笑皆非,當即乾脆利落的抬手,“你們可以走了。”
這丫頭太逗了,經過這麼一攪和,女帝心中那點兒不情願也已煙消雲散。
罷了罷了,入鄉隨俗,聽說如今樂者也算挺體麵的職業,都被叫藝術家了。
而且說一千道一萬,這事兒本就是自己自願應下的,金口玉言豈能反悔?
安然和佩佩走了之後沒多久,強哥也帶著小助理告辭了。
鳳鳴一扭頭,赫然發現剛才安然送的巨型蛋糕還孤獨又倔強的挺立著。
“……”
不妙,這玩意兒怎麼處理?早知道直接讓強哥他們帶走算了。
不過很快的,她就不得不重新召回強哥:安德森來了,得去接。
得去派出所接……
鬼曉得她弄明白事情原委後究竟是個什麼心情。
這廝美其名曰給她驚喜,誰知單槍匹馬來了華國之後剛下飛機就被坑了:
機場那片的出租車魚龍混雜,雖然官方整治過多次,但仍有不少心存僥幸的渾水摸魚,看人下菜碟,找機會逮著就啃你一口肉。
安德森是那種哪怕早起出門扔個垃圾都要打扮的光鮮亮麗的騷人,時至深夜依舊拾掇的溜光水滑,高級手工訂製的皮鞋光可鑒人,無意中抬手露出的腕表更是足夠付彆墅首付,可以說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金錢的味道,如同一盞孤獨的高倍大燈在夜色中閃閃發亮。
這一切落在有心的出租車司機眼中就一個純潔的信號:
肥羊來了。
他也確實是非同一般的肥羊。
車子駛出機場,彆有用心的司機笑嗬嗬跟他攀談幾句,確認對方最近一次來望燕台還是三年前之後,便一打方向盤,放心大膽的往罪惡的深淵拐出去了。
我們華國基礎建設突飛猛進,各方麵發展日新月異,彆說三年,就算三個月也能大變樣,我走的路你不認識太正常了有沒有?
說來也怪這個司機貪心不足,不知道適可而止,暗搓搓的根據以往的經驗判斷: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客人比較好糊弄,就算糊弄不過去,也大多不會計較幾百塊錢,因此鐵了心的要狠宰一筆過年。結果一個多小時過去,饒是安德森再不熟悉路段也意識到不對。
他來之前特意查過了,望燕台確實大,鳳氏集團距離機場也確實遠,但一路上也沒堵車,都這會兒了他們怎麼可能還不進市區?
安德森並不很在乎錢,高興起來放下一摞鈔票給服務生當小費的事不在少數,好好說什麼都不是問題,但唯獨不能容忍彆人拿他當傻逼。
司機死咬著不認賬,最後惹急了挑了個地兒就胡亂給他丟下了。
安德森那絕對不是悶聲吃大虧的主兒,能文明解決的事情一般不動手。
他痛痛快快付了錢,甚至紳士的提醒司機注意駕駛安全,然後轉頭就報了警,非常嚴肅的聲稱有人敲詐勒索外加口頭威脅,他感到生命安全岌岌可危。
警察一聽,嗬,還是國際友人,那必須維護我國形象,後麵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去往派出所的路上,鳳鳴隻覺得頭疼。
她看了看腕表,對強哥交代道:“先跟媒體那邊打個招呼。”
大半夜的,她一個公眾人物出入這種地方,簡直跟女明星去醫院一樣,不帶腦子想也知道給人拍到會是何種畫風的八卦和爆料。要是不提前整理好,保不齊天不亮坊間就會流傳她鳳鳴偷稅漏稅……
老百姓才不管派出所究竟能不能管你偷稅漏稅,反正怎麼痛快怎麼編排唄!
“至於安德森那邊……”鳳鳴認真考慮片刻,“最好直接將他來華的痕跡抹掉。”
強哥親自記下,又嘗試著揣度鳳鳴的心思,“要不要替安德森先生準備點什麼?”
鳳鳴冷哼一聲,“他都能把自己折騰進派出所了,住公家房,吃公家糧,若是再發些狠,說不定還能再混一雙二連環銀鐲子,我操什麼心?”
她最近的瑣事已經夠多,但原計劃中絕不包括半夜來派出所接人!
強哥:“……噗。”這比喻真絕了。
小助理偷笑幾聲,覺得其實自家老板還是挺關心安德森先生的,就出聲安慰道:“其實鳳總您不用擔心,安德森先生是外國人,總能受到點優待的,這會兒您又帶了律師,吃不了虧。”
鳳鳴微愕,“為什麼這麼說?”
小助理笑了笑,“嗯,您一直沒注意過嗎?其實網上挺多報道的,最常見的就是假如大家都丟了東西,比如說自行車啊手機啊包啊之類的,不管大件小件的,如果是咱們華國自己的公民丟了,基本上就找不著了,但如果是個外國人報案,基本上幾個小時內就能給你原物奉還。更何況還是這種會影響城市形象的事……”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語氣中帶著些嘲諷,又十分無奈。
鳳鳴確實沒有在意過這些,聽後反而越發不解,“一國存在的價值,難道不在於強大之後能夠更好地保護本國公民嗎?為什麼又有這種什麼外國人優待?簡直不可理喻。”
怎麼聽上去反而是讓祖國努力強大,強大之後去保護那些外國人呢?這到底是什麼道理?
她也曾是一國之主,自然知道政治這潭渾水不好淌,在許多時候,為了維護更多人的利益,他們不得不忍痛割舍和犧牲一小部分人的權益,然後背負罵名。
可那都是大麵上的,根本與助理口中所說的芝麻綠豆小事兒不掛鉤!
“還有更荒唐的呢,有時候在網上買個什麼東西,想退貨的時候遇到霸王條款,咱們就退不了,可一說是外國人,立馬兒辦了!”小助理聳聳肩,“具體他們怎麼想的,這咱們就不知道了。”
鳳鳴沉默片刻,下意識去看強哥,強哥苦笑一聲,到底是點了頭。
“雖然不能說是全部,但比例確實很高。”
這回鳳鳴徹底沉默了。
原本她是考慮到安德森這次隻是一個人過來的,而且身份又比較特殊,大半夜的遇上這種事難免麻煩。若是再有什麼自己不清楚的細節問題也能有個章程,所以帶了律師,也好有備無患,大家都省些力氣。
可是現在聽了小助理說的話之後,鳳鳴忽然覺得性質陡然變了味兒……
一小時後,鳳鳴帶人抵達派出所時,著名國際友人安德森先生正一派安靜恬淡的翹著二郎腿看報紙,抓緊時間了解華國民生,時不時還跟過來添水的女/警溫柔微笑,頷首說謝謝,非常的歲月靜好,沒有半點想象中的劍拔弩張。
在意大利家喻戶曉的安德森先生放到華國也不是無名之輩,等出警民警確定了他的身份之後也覺得頭皮發麻,活像手裡抱了個燒的滾燙的刺蝟:光是外國人就夠麻煩的了,一不小心就是國際問題,這特麼偏偏還是外國祖宗。
一位正在與華國知名龍頭企業開展跨國商業合作的外國祖宗,那必須得所長他老人家親自出馬。
接到求救電話的時候,苦逼的所長正在家輔導小學三年級的兒子寫語文作業,中間數度血壓飆升懷疑人生,偏偏又打不得罵不得……
他都沒來得及感謝同僚們解救他於水火之中,轉頭就發現自己已經被推到另一個更深更大的坑裡去,裡麵熊熊燃燒烈火灼心……
你說你要是被偷東西了,那簡單,無處不在的監控攝像頭分分鐘給你找回來,錦旗都不帶收你的,還能順利混個熱搜。但這都涉及到敲詐勒索和人身威脅上了,性質明顯不一樣了啊!
合著這幫孫子不是救人,而是生怕他死得不夠快。
反正聽說鳳鳴來了,他都不知道是抱著一種怎樣的心情衝出去,戴帽子之前本能的擼了擼頭發,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已經沒什麼可擼的了。
問世間何為殘酷,直叫人腦門兒鋥亮。
看到鳳鳴的瞬間,安德森就生動的演繹了什麼叫交際鬼才:“你來啦,真是打擾了,辛苦你跑一趟。對了,我來為你介紹,這是劉所長,這是趙隊長,今晚多虧他們出警及時,行動有力。”
鳳鳴:“……”
你是不是還挺如魚得水了?
鳳鳴嗤笑一聲,先跟劉所長他們握手,“您好,我是鳳鳴,大體情況我已經在電話裡了解了,非常感謝。安德森先生這次過來的性質比較特殊,因為涉及到某些商業機密,希望劉所長體諒,儘量低調處理。有什麼我能從旁協助的,您不必有所顧忌,鳳氏集團一定全力協助。”
與其實話實說是因私出行,留下無數後患,倒不如換個說法減少麻煩。
她的態度十分誠懇,半點沒有興師問罪或是借題發揮的意思,劉所長他們一直懸著的心先就放下來,笑容也真摯了,“都是我們應該做的。而且這事兒也確實是咱們這邊管理不到位,叫國際友人親身經曆這些,唉,真是慚愧,還麻煩您親自走一趟。”
這事兒能壓下去自然好,不然這年末再爆出來黑車的新聞,對他們也是個壓力。
握完手之後,劉所長又正色道:“涉事司機已經帶回來了,兩位放心,絕對嚴肅處理,該罰款罰款,該拘留拘留,該吊銷駕照就吊銷駕照,絕不姑息。當然了,在這裡我還要代表咱們當地跟安德森先生說句對不起,也希望這件事不要影響到他對咱們華國的印象,不管是民間還是商界,以後整體環境絕對會越來越好的。”
鳳鳴一開口,安德森就知道她的意思了,當即從善如流的跟劉所長握了手,非常善解人意的說:“攤子大了,確實不好管,這個我理解。事情解決就好,大家也辛苦了。”
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隱晦的表示海外的混亂情況同樣不容樂觀,作為一個常年往來於意大利和美國的商人,他在處理類似情況時早已駕輕就熟,所以才如此處變不驚……
從一開始報警到現在,安德森先生自始至終笑的都是那麼紳士優雅又養眼,沒有一秒鐘失態,以至於在場眾人忽然就理解他為什麼那麼風流卻依舊受歡迎了:
長相英俊、事業成功,難得竟還公私分明、知道體諒人,這樣的人不受歡迎簡直沒天理!
誰都沒想到這事兒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竟然解決的這麼暢快。難得遇上這麼通情達理的,累了一年的劉所長都快感動哭了,歎的氣都是那麼百感交集。
鳳鳴就把帶來的方律師放出去,協助派出所這邊處理收尾工作:畢竟論起應對無孔不入的媒體和狗仔,方律師明顯專業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