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4日
嫉妒與強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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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什麼?
看著鯨魚擺尾時攪動起的雲層與交結的星光日月, 立夏腦海中禁不住的蹦出了這個疑問。
是腕表上一圈一圈旋轉的指針嗎?是黑發的少年人們漸漸白發蒼蒼嗎?還是月的洋河吞沒了日影?
產生疑慮原因, 無非是眼前晝與夜極快的交替。每一次鯨魚魚鰭的振翅,即是一次日夜的更迭。
蒼藍的鯨魚在天空中遊過, 甩在尾後的,是鬥轉星移的落滿星星的長河。
銀色的,光輝璀璨的長河, 唱著關於歲月以及亙古不變的歌。
命運交結,藐視星光。
如果我們奔跑的速度足夠快, 是否就能甩下時間, 以及既定的命運?
答案是不可能。
就哲學範疇而言, 時間具有客觀性和無限性。
是一維的,總是朝著一個方向流逝,一去不複返,用一個量即可完全量度。它和運動著的物質不可分離,和空間也不可分離。
你能感覺得到時間大概的流逝, 卻無論再怎麼拚命伸長雙手也無法觸摸。
是的。
就像是人無法回到過去那樣。
迦勒底的‘浪漫’醫生,是個廢宅係的溫吞男人, 通常遇事不決魔法梅麗。
彆看他外表總是一副輕飄飄什麼也做不好, 不太可靠的樣子, 實際上是個博學之人。
他有很多的書, 關於魔術的, 醫學的,哲學的等等,甚至包括了犯罪心理學。
立夏閒暇的時候會從羅曼醫生那裡借書來看。
隨著時間的推移, 一些東西就會逐漸忘卻。他忘掉了很多書的內容,卻唯獨對那麼一本印象深刻。
‘時間的儘頭,是一隻巨大的獸。’
‘其實時間並沒有所謂[流逝]這麼一說,它們隻不過是被那隻獸拿走,或者吃掉了。於是,也就有了死亡。’
立夏注視著天空上發出類龍長嘶的大魚,與愈發盛大的星光。
通往黃金之都的鑰匙在他的掌心中自我擰動,於此,巴比倫寶庫的大門為他敞開。
[座]上的王用他那雙殷紅的眼睛,注視著此次戰鬥,以及未來。
他手指揮動之時,少年背後招蕩開的金光,似是泛著淚一樣的漣漪。
緩緩地,緩緩地流淌出了花一樣的盾牌。
立夏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接住了它,神色與之一同嚴肅了起來。
他看著滿天空的風雨欲來,向著蒼天伸出手去。
“熾天覆的七重圓環(Law Aias)。”少年輕聲念道。
重疊為七的花瓣在這一刹那展開,紅色的威光,像生命一般怒放。
樣子明麗又柔和的盾,與其說是盾牌,看上去更像一件經久流傳的藝術品。
這是特洛伊戰爭的英雄埃阿斯所用的盾,被當成對投擲武器擁有無敵防禦力的結界寶具。其名中的‘七重圓環’,出自希臘神話的特洛伊戰爭中,埃阿斯用來擋下赫克托耳的投槍的,包有七層牛皮的青銅盾。
在那之後,其範圍擴大為對投擲兵器擁有絕對防禦力而自豪的“概念武裝”,從而令存在得到升華。
每一片,都足以跟一座古代城牆匹敵。
現在,少年用這盾牌,抵住了從天而落的群星。以及化骨為鯨的富江,用奇異韻律聲聲吟念呼喚而來的風雨。
“拋開其他的一切原因,即使隻是為了讓這一特異的節點歸正,我也不會輸給你啊。”立夏眼中的藍愈發沉鬱了起來,他望著天上的魚,聲音低且沉:“利維坦。”
雨水衝刷過坑坑窪窪的隕星,腐蝕出了絲絲縷縷的白煙,狠狠砸落下去後被七重的花瓣攔截。
而兩相碰撞後飛濺出的雨水,更是將地麵燒灼出深淺不一的坑洞。
有熔岩一樣熾熱的情緒在大魚金色的眼睛裡燒灼成灰。
他用現代人類似懂非懂的奇妙韻律發出音節,那歌唱一般的話,其中意思是這樣的:
“富江……!”
但是――
比敵對及互為對立來得放鬆,卻又比賭氣要更加挑釁與強硬。
少年揚眉,一字一句堅定的念道:“利·維·坦·”
然後緊接著,他神色舒朗了起來,可口中對那翔於天際的鯨魚的稱呼依舊是‘利維坦’。
他不打算順應對方的意思,來改變自己對他的稱呼。
似乎隻要這麼做了,他就能夠不將大魚視作富江,也不視作昔日的熟者。
即便這麼做的後果,是頭頂上方遮雲蔽日的鯨魚會因暴怒而將尾鰭狠狠向著他的方向拍擊而來。
是的,沒關係。
他們隻是這次特異點中,即將擦肩而過的旅客。
那雙浩瀚大海一樣藍的眼睛,清明到近乎迷蒙。
他注視著一切。
分刻間完成一次日月輪回的天空,長出毒紫藤蔓的大地。
歸鳥的緋血帶著夕陽,結合燦然的星光,揉出了最光鮮亮麗的雲層。
立夏甚至看到了自顧自生長的獸群,以及飛過灌木的妖精。
空氣中,魔力的濃度厚重到每個呼吸都能過清楚感受得到。
坍塌掉的樓廈,已經長埋地下。
屬於人類來過的痕跡,已經再也看不到啦。
屬於太古神代的一角,已經緩緩揭開。
現在,是富江……或者說利維坦所熟悉的領域。
隨著環境的改變,熾天覆的第一重圓環,也是最外的那一層。
已經在星星的眼淚以及大魚尾巴的重擊下,一點一點龜裂開來。
還算清脆的碎裂聲在耳畔細密不絕。
立夏緊皺著眉心,於最外一層的防護即將支離破碎的邊界時,向著身側揚起了自己的左手。
他手下泛出澄金的漣漪,將記載於原典上的神槍遞出。
少年握住了‘大神宣言’的槍杆。
而正在這時,隨著一聲清脆的炸響,第一層的圓環轟然坍塌。亮晶晶的粉塵碎裂在空中,像冰晶碎掉後那樣,很快的融化進了風裡。
防護的爆裂帶來了強力的衝擊,當衝擊的餘波影響到護盾內裡的立夏時,他將大神宣言猛地向後杵去。
堅石所覆蓋的大地,在這一瞬似乎並不比豆腐來得堅固。
槍尖輕易洞穿進了地麵深處,並且沒過了一大截槍杆。
將長/槍抵在腳後的少年,頂著衝力,向後緩緩移去。
地麵則隨著那後移的軌跡開裂,深的,像是無法擦乾的眼淚。
如若不是有著被吉爾伽美什王誇讚為‘神之盾’的重重防護,回饋在他身上的力的餘波,肯定不會這麼輕鬆。
“……不愧是希伯來天父創世時順位第一的造物嗎?”立夏臉色凝重,“一次甩尾就可以擊碎一層足以與古代城池所相當的防護。”
似乎是聽到了少年的言辭從而感到不滿一樣,被他抵在身後當做穩固自身的‘樁’的大神宣言,於這一刻開始綻放出蒼銀色的威光。
閃爍的銀光,落了少年滿頭。
映襯的他黑色的發,似洗雪一般蒼白。
像千隻雷鳥一同細碎的啼叫。
在沒有得到現任持有者許可的情況下,深埋進大地的槍杆兀自震顫嗡鳴。
昂揚的憤怒,何等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