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又錦抱著貓來到大門口,因為觸控板不太靈敏,反複試了好幾次,才打開門,連人帶貓消失在畫麵裡。
她去哪了?
大晚上出門領養貓去了?
領養貓為什麼不讓人看見?
那就是……偷貓?
陳亦行有諸多猜測,正準備合上電腦,忽然注意到她門口的地墊上似乎多了點什麼。
湊近一看,粉紅色的心形地墊上有一團深色的汙漬。
他一怔,調出監控,重新回放剛才的畫麵。
樓道燈亮起的瞬間,地墊上還乾乾淨淨。
她抱貓歸來,指紋鎖依然不太靈敏,開了好幾次,才響起滴的一聲。
而在這幾次開鎖過程裡,有什麼東西一滴一滴墜在地墊上,因監控角度的緣故,看不清是什麼,也看不清液體從何而來。
陳亦行很快起身離開書房,打開大門,在樓道裡蹲下|身來。
地墊上有一小塊血漬,新鮮的。
――
回到家裡,總算鬆了口氣。
趙又錦把貓放在廁所裡,“你先彆動,我換了衣服就送你去醫院。”
那隻貓奄奄一息伏在地上,微弱地喵了一聲。
眼裡有求生的光亮。
明明隻是懵懂無知的動物,卻似乎能識人好壞,至少在她抱著它往家裡飛奔的一路上,它都一動不動趴在她懷裡,似乎對她有全然的信賴。
趙又錦不忍看它,每每低頭都會眼眶發熱。
怕隱身狀態下抱著它,必然會被人發現,所以從房磊家裡逃跑後,她隻能摘掉頭紗,顯形。
而穿著一身晚禮服,懷裡抱隻貓,一路飛奔,一路都是回頭率。
她把貓安置好,匆匆回臥室換衣服。
脫掉長裙時,冷汗都出來了。
房磊的水果刀在她出門那一刻,準確無誤命中了她的右手,在胳膊上紮出一個血窟窿來。
當時她狂奔下樓,咬牙拔了刀子,頓時血流如注。
裙子也破了個洞,被血漬浸透。
她隻能脫掉一隻襪子,用力纏在胳膊上,係了個死結,然後把貓抱回家。
如今摘了襪子,脫下長裙,看著胳膊上觸目驚心的傷口,趙又錦疼得冷汗涔涔,兩眼發黑。
可是貓的情況比她更緊急。
來不及照顧自己,趙又錦已有決斷。她換上衣服,拿了張乾淨毛巾,重新把胳膊包起來,打了個結。
先送貓去寵物醫院。
然後再去診所。
隻是剛打好結,門鈴就響了。
趙又錦嚇一大跳,從貓眼往外看。
燈火透亮的樓道裡,陳亦行安然而立。
她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開門。
門外傳來他的聲音:“開門,趙又錦。”
下一句:“我知道你在家。”
行吧。
那就是不開也得開了。
趙又錦開了鎖,把門拉開一條縫,露出兩隻眼睛:“有事找我?”
縫太窄了,從外麵什麼也看不見。
陳亦行打量她片刻,說:“嗯,是有點事。進去說。”
見他要推門,趙又錦慌了,趕緊堵住門口:“我這會兒不太方便,能明天再說嗎?”
“哪裡不方便?”
他眼神透亮,像秋水洗過,能洞穿人心。
趙又錦支吾了一下,“總之就是不方便,明天再說!”
然後哐當一下,大門緊閉。
心裡下意識有點愧疚。
兩人的關係才剛剛好轉,依稀朝著好鄰居的方向發展,這會兒她就賞他一個閉門羹。
以他的自尊心,怕是氣得不輕。
可貓還受了傷,刻不容緩。
趙又錦套上寬大的羽絨服,掩住受傷的胳膊。係了毛巾的地方看起來鼓鼓囊囊,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多了塊肱二頭肌。
她顧不上這些,揣好錢和手機,回到廁所,抱起小貓,轉身朝外走。
出人意料的是,大門開了,陳亦行竟然還在門口。
趙又錦一驚,“你怎麼……”
短暫的沉默。
陳亦行的目光落在她懷裡,一頓。
“哪來的貓?”
“撿的。”
“它怎麼了?”
“……受傷了。”
仔細看,才發現貓的狀況十分堪憂。
“等我一下。”沒等到她回答,他就徑自回家,從玄關上拿起車鑰匙,“走。”
趙又錦想說不用了,但張了張嘴,再看懷裡的貓,還是一聲不吭跟了上去。
從地下停車場出來,陳亦行的車開得很快。
趙又錦坐在副駕,貓伏在她腿上,一動不動。
好幾次她都以為它沒氣了,戰戰兢兢伸手去探。
好在鼻息尚在。
“哪來的貓?”
“……路邊撿的。”
“傷這麼重,怎麼不直接送去醫院?”
趙又錦噎了噎,找了個理由:“沒帶錢,回家拿錢。”
陳亦行開著車,抽空掃她一眼,注意到她的衣袖裡鼓鼓囊囊,像是藏著什麼。
“胳膊怎麼了?”
“沒什麼。”趙又錦低頭看了眼,“穿衣服穿得急,毛衣衣袖卷起來了。”
陳亦行沒說話。
車很快抵達附近的寵物醫院,趙又錦給貓掛了急診。
值班醫生一看貓的狀況,神色一變:“怎麼回事?”
眼神像刀一樣刺向兩人。
趙又錦急忙解釋,貓是路邊撿的,她隻是好心送醫。
“眼球受傷,四肢都有傷口,要立馬動手術。”
醫生很快準備手術現場,順便讓前台擬張單子,“寫下情況說明,送醫的也要簽個字。”
單子遞過來時,趙又錦的右手有點抬不起來。
她試了下,最後隻能用左手接過,放在台子上,又用左手抽了隻筆,歪歪扭扭寫上名字。
陳亦行全程跟在她身後,看見這一幕,目光又一次落在她鼓鼓囊囊的手臂上。
再往上看,她額頭上有汗,臉色不好看,嘴唇還有點發白。
等到醫生把貓帶進手術室,他忽然出手握住她的右手。
趙又錦嘶的一聲,倒吸一口涼氣。
“手怎麼了?”
陳亦行第二次問這個問題。
趙又錦遲疑了下,沒有作答。
下一秒,他握住她的左手,自作主張扯住她沒係拉鏈的羽絨服,往胳膊下一扒拉。
“你乾什麼――”
話沒說完,手臂就暴露在他的視線裡。
右手手臂綁著毛巾。
毛巾上還有浸出來的血。
前台後,護士看熱鬨似的看著這一幕,眼裡滿是好奇。
趙又錦唰的一下把衣服又穿好了,咬著嘴唇沒說話。
“怎麼弄的?”
“……”
“趙又錦,我在問你話。”他的臉色不太好看,顯得很沒耐心。
透明的手術室裡,醫生在消毒。
趙又錦擰開頭,“你問我就要回答?誰規定的?”
兩人對峙一會兒。
陳亦行說:“去醫院。”
“再等等。”
“等什麼等?”他倏地皺起眉,語氣不好地問,“貓的命的命,你的命不是?”
趙又錦下意識說:“就被刀紮了下而已,要不了命……”
空氣裡岑寂片刻。
被刀紮了下。
而已?
陳亦行一字一頓:“去醫院。”
說完,他拿著車鑰匙往外走,沒給她留下半點拒絕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