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2 / 2)

據說我爹是皇帝 時三十 21299 字 10個月前

邊諶莞爾:“像太子那樣。”

他也與太子講過這些舊事,但那時更多是提起前太子。同樣的事與小女兒說起,卻是另有一番新奇。少年人莽莽撞撞,也並非是生來就無所不能,時至今年再想起隻是會心一笑,但在小女兒麵前卻有些難為情。

他自認父輩應當是如泰山高峰穩重擔當,挑著自己的厲害之處講,闖禍犯錯也含糊過去,隻是聲音低了幾分。

小姑娘聽得入了迷,她神采奕奕地撐著下巴,身後小腳高高翹起,在半空中晃來晃去。

“皇上叔叔,你從以前起就那麼厲害嗎?從沒犯過錯嗎?”

他低聲道:“……犯過。”

“那現在呢?”

“也會。”

善善美滋滋地說:“下回我娘再教訓我,我就和我娘說您。您以前也闖禍,現在還是那麼厲害,她肯定不會再罵我了!”

邊諶微哂:“她會罵你?”

“我娘罵人的時候可凶了,連奶娘都不敢幫我求情呢。”

邊諶想不出來。溫宜青向來溫柔和善,鮮少對人說重話,對小女兒也最是疼寵不過。隻是在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兒眼裡,娘親稍稍大點聲,就是凶的不得了。

他含著笑道:“下回朕替你求情。”

“真的嗎?”善善又想了想:“其實我娘也不凶的,她對我可好了。她隻對彆人凶,她生氣的時候,總是讓奶娘把我抱走,不讓我看見。”

善善又神神秘秘地說:“皇上叔叔,我娘也會做錯事的。”

“是嗎?”

“以前她不會做女紅,是後來才學的。她以為我不知道,她把那些縫壞了的東西藏在床底下,有一回我找東西,全部都找著了!裡麵還有我的布老虎。”善善捂著嘴巴偷偷笑:“奶娘說我不能告訴彆人,我連石頭哥哥都沒說過。”

但今日也不知道為什麼,善善肚子裡的小秘密一個都藏不住,張口全都禿嚕了出來。

她趴在皇上身邊,和在娘親時的感覺不一樣,但善善靠著他,又好像待在娘親的懷裡一樣,感覺安心極了。

邊諶輕咳一聲,笑意卻止不住。

他道:“朕以前也闖過禍。”

“真的嗎?”

“太後有一個很喜歡的寶瓶,有一回朕在她宮中玩樂,不小心撞倒了它。”

“太後娘娘罰你了嗎?”善善雙手和他比劃:“她也揪你耳朵,罰你三天不能吃點心嗎?”

邊諶忍笑:“她不知道。”

善善驚奇地看著他。

“朕將寶瓶的碎片丟進了禦花園的湖裡,她到如今也不知曉。”

善善睜大了眼睛,滿臉地不敢置信。

每回她闖禍,沒有一次能瞞得過娘親,都不用娘親問,她自己便全倒乾淨了。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的辦法!

她一下坐直了,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皇帝,又有些為難,眉毛皺成一團:“可我娘……我娘說,做錯事情就要敢作敢當的。”

“嗯。”邊諶撫著她毛絨絨的腦袋:“是朕的錯。”

善善安心地趴了回去。

原來娘親還是對的!

她又說起來:“還有石頭哥哥……”

善善嘀嘀咕咕,稚嫩的童聲回蕩在偌大的宮室裡,皇帝不時輕聲應和。聲音越來越輕,漸漸隻剩下輕淺的呼吸聲。

大太監挑了挑燈芯,讓明亮的燈火變得昏暗一些。

邊諶垂下眼。

小姑娘不知何時睡著了,腦袋枕著他的胸口,手心裡還攥著他的衣裳。他看過去,隻看見她頭頂烏黑的發旋。

梁庸上前一步,輕聲詢問:“皇上?”

他默不作聲,拂了拂手。

大太監明白他的意思,領著宮人魚貫而出,內殿的門輕輕合上,隻留下一燈不算明亮的光。

邊諶低下頭,在她的頭頂輕輕親了一下。

像是心上最柔軟的一處被一隻小犬亂拱,心尖瘙癢,他閉上眼睛,懷裡抱著沉甸甸的小女兒,唇角翹起,就這樣睡了過去。

……

夜半三更,街道冷清,各個店鋪門窗緊閉,隻有屋簷下的燈籠被夜風吹淩亂。馬車穿過街巷,在溫宅門前停了下來。

溫宜青撩起車簾正欲下馬車,便注意到有一個人坐在門口,月光在他身上投下來一條長長的影子。

她愣了一下,走近才看清是石頭。他像善善平常那樣坐在門檻上,一見到她,立刻站了起來。

“溫娘子。”石頭往她身後看去,可馬車上並沒有下來彆的人。“善善呢?”

“善善今日住在宮裡。”溫宜青納悶:“你怎麼坐在這兒?”

石頭抿起唇角:“她不回來嗎?”

“太後娘娘留她在宮中小住幾日。”

“她何時回來?”

“這也說不準。”溫宜青轉而道:“你怎麼坐在這兒,不進去等?”

石頭低下頭,“對不起。”

“什麼?”

“我沒把馬找回來。”

溫宜青怔了一下。

夜幕黑沉,她卻看清了麵前這個小少年麵上的失落內疚。她什麼也沒說,伸手半攬住石頭,拉著他往宅子走。

“用晚膳了嗎?”她隨口問。

“還沒有。”

她吩咐下人:“讓廚房送宵夜來,多做一點。”

不多時,丫鬟端來兩碗熱騰騰的雞湯麵。石頭手中的筷子心不在焉地撥著碗中細麵,難得沒多大食欲。

溫宜青隻當沒瞧見,慢條斯理地道:“這幾日善善上不了學堂,功課也要耽誤不少,等她回來以後,還得讓你替她補上。”

石頭精神一振,一雙亮晶晶的灰眸一眨不眨地朝她看過來。

“你的功課完成了嗎?”

他連忙將麵前的宵夜狼吞虎咽吃了乾淨,飛快地道:“我馬上就去!”

凳子在地麵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音,他將凳子擺正,而後便急急忙忙出了飯廳,出門時太過匆忙還被門檻絆了一跤。

溫宜青揚聲:“慢點!”

石頭立刻停下腳步,改跑為走,步子邁得極大,一點也慢不下來,腳步聲蹬蹬漸遠,沒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

……

另一邊,高國公府卻是鬨翻了天。

高源平日裡行事囂張,在外惹出的禍事不知幾何,若是被告狀到家裡,高家也不過是輕輕責罵幾句,從不下狠手責罰。礙於國公府威勢,外人即便是受了氣也隻能忍下。

哪知道會有一日,高源忽然被人抬回家中,腿骨斷裂,哀嚎不止,模樣慘烈。哪怕是大夫及時看過,也隻道腿是能保住,後半生也隻能做個瘸子。

高源瘸了!

如同是一番驚天響雷,狠狠震暈了國公府上下。

高源剛醒過來便從下人口中得知這個消息,一時又兩眼一翻,暈了回去。

他年有十幾,馬上就要去考取功名,腿有殘疾便不得入仕,更彆說去行軍打仗。他本是高家最有前途的孫輩,這下徹底斷了他的前程。

瓷器玉瓶摔了滿地,整個高家都震怒不已。

此事當然不能罷休。

高老夫人平日裡最疼愛這個孫輩不過,驟然得知噩耗,摟著小孫子心肝寶貝似的哭了一回。

高源身邊的下人都被叫來,尤其是今日跟他出門的幾個,被翻來覆去問了好幾回,來龍去脈很快就被盤問清楚。

事情說起來也不複雜,是學堂裡一個學生騎馬上學,高源見了眼饞,便想要將她的馬搶過來,再給一番教訓。教訓是給了,馬也搶了,腿傷卻是他自己在騎馬時墜馬,被馬蹄踩斷了腿。

“不過是一匹馬,源兒想要,她給了就是,區區一個商戶,竟敢與高家作對,若非是她,源兒也不會受那麼重的傷。”高老夫人咬牙切齒:“那匹馬呢?!”

下人戰戰兢兢:“小的本是想要殺了那匹馬給少爺出氣,隻是……隻是……陳統領忽然出現,將馬……將馬要走了……”

“陳玄?!”高老夫人麵色微變:“源兒怎麼會得罪他?”

高家勢大,但陳玄是皇帝最信任看重的人,便是平日裡碰見也要敬讓三分。高源雖囂張跋扈,卻也知道什麼人能得罪,什麼人不能得罪,因而這些年雖做了不少害事,卻一直沒得到教訓。

下人:“少爺怎麼會得罪陳統領?那馬是溫家的,小的也不知道,為何陳統領忽然為溫家出頭。”

“溫家?哪個溫家?”

“便是東市那間開脂粉鋪子的溫家。”

這麼一說,高老夫人便想了起來。

青鬆學堂裡的學生皆是官宦子弟,唯有一個出身商戶。那溫家母女在京城的名氣十分大,不知為何竟得了太後娘娘青眼,平日裡還與長公主府交好,先前那脂粉鋪子出名,連她也命人去買過幾盒胭脂。

可名聲再響亮又如何?不過是一個商賈婦人,豈能欺負到國公府的頭上?!

高老夫人豈能善罷甘休,當即派人出去,隻是很快,她派出去的人又回來了。

說是有官兵在溫家周圍走動,他們很快就被發現,還被趕了回來。

不過一個商戶,竟還惹得陳統領如此庇護?!那溫家倚仗的不過是在太後娘娘露過幾回臉,陳玄又何必護佑到如此地步,為了一個小小商戶恨不得得罪整個國公府?

細想也想不出緣由。高源夜半被斷腿蝕骨之痛疼醒,更是嘶嚎著要人給自己報仇。高老夫人守在孫子身邊,抹了一夜的淚,第二日一早便進宮告狀去了。

高老夫人一夜沒睡好,形容狼狽憔悴,一見到太後,她便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太後昨夜剛見過小孫女,正是暢懷之時,見老姐妹這番模樣,頓時納悶:“這是出何事了?”

高老夫人抹著淚道:“太後娘娘身在宮中,有所不知。昨日鬨市有人縱馬,也是不巧,源兒上街與那匹馬撞了個正著,被馬蹄踩斷了腿。大夫說,後半輩子隻怕是要落下病根,再也站不起來了!”

“腿斷了?”太後慍怒:“皇帝早就下過令,嚴禁世家子弟在京中鬨事,竟還有人如此膽大妄為,當街縱馬行凶傷人,官府難道就沒有抓人?”

高老夫人一聽,便知此事成了。

她麵上不顯露半分,捏著帕子拭去眼角的淚,依舊哀聲道:“抓了,自然是抓了,可人進了監牢,不到半個時辰就被放出。源兒平日裡本分上進,也向來行事謹慎,卻平白無故吃了那麼大苦頭,那罪人卻逍遙法外,臣婦氣不過,便去官府打聽,誰知官府卻含糊其辭,連罪人是誰保出的也不願說。”

太後勃然大怒,重重拍了一下手邊小桌,桌上的杯盞都被震得咣當作響:“京中竟有如此猖狂之人?!”

“臣婦也是想不到。高家不敢稱一聲高門,在京中也有幾分薄麵。那人卻連高家都不放在眼裡。臣婦就這一個孫兒,如何氣得過,便再去打聽,才打聽出了陳統領。”

太後還欲再發火,聽到此處,忽而問道:“那縱馬行凶的人是誰?”

高老夫人:“太後娘娘也認得,便是溫娘子家的女兒。”

太後:“……”

侍候在一旁的大宮女不動聲色地抬起眼,瞥了高老夫人一眼。

高老夫人渾然不覺,還接著說:“那溫娘子是雲城來的一個小商戶,得了太後娘娘青眼,才一步登天。換做常人有這等幸事,行事更是小心,那溫娘子倒好,反而縱得她的女兒囂張跋扈。臣婦原是想著,那孩子到底年幼,若是知錯道歉,此事便是算了,可源兒斷了腿,往後前程難說,那孩子非但不知錯,竟是連麵也沒有露過!”

高老夫人:“聽說那孩子平日裡與太子殿下交好,仗著與太子殿下有幾分情分,在學堂裡也橫行霸道。太子殿下德才兼備,怎麼能因小人壞了名聲。臣婦想來想去,還是想著來告訴太後娘娘……”

“……”

太後默不作聲,隻端起茶盞,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

高老夫人抹著淚,卻半天沒等到應答,心中頓時納罕。

太後娘娘方才不是還在氣頭上?

太後娘娘上回見到高源時,不還誇他年少有為?如今源兒可是斷了腿,耽誤了前程,娘娘竟無半點表示?太後娘娘不是最厭煩有人借自己的名聲狐假虎威,怎麼這會兒卻毫無反應?

莫不是那溫娘子已經先來過,與太後娘娘顛倒過黑白了?

高老夫人心思百轉,提起一道泣聲,正欲再說。

就在此時,外頭響起稚嫩的童音,伴隨著一道笨重的腳步聲,一個小姑娘噠噠跑了進來。

“太後娘娘!”

太後立刻眉開眼笑,放下杯盞,應了一聲:“善善來了?”

高老夫人捏著帕子,哪見過太後這副模樣,頓時稀奇地朝門外看去。剛跑進來的小姑娘模樣玉雪可愛,眼睛黑白分明,像春日枝頭最柔嫩的花骨朵,麵頰上的梨渦深深,無論誰見了都要歡喜。

唯獨下巴不知為何傷了一塊,像是柔嫩花朵上的一塊殘缺,看著就叫人心疼。

小姑娘一跑進來,胡亂行了個禮,都不等人叫起來,便迫不及待地捧著滿懷鮮花往太後麵前湊。她雀躍地說:“太後娘娘,我給你摘了好多花!”

太後眉開眼笑,忙叫宮女拿來一支花瓶,將這些花全都插上。

小姑娘手上還沾了花泥,太後掏出帕子,替她仔仔細細擦乾淨了,笑盈盈地道:“今日去禦花園賞花了?”

善善點頭:“是太子哥哥陪我去的,但皇上把他叫走,說是有公務要忙,我便摘了花,來找太後娘娘您來玩啦!”

太後笑逐顏開:“好,哀家正想著你呢。”

“太後娘娘,你用早膳了嗎?”善善又說:“我今早在皇上那兒吃到了很好吃的點心,我特地給你留了一塊!”

“好,好,哀家等會兒就嘗嘗。”

高老夫人瞠目結舌地看著麵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與太後的親昵不似作偽,兩張臉湊在一處,憑著多年的,敏銳直覺,她很快發覺到了兩人眉眼中的相似之處。

她微微眯起眼睛,仔細觀察這個小姑娘的麵容。

若說是太後娘娘,倒不如更像皇上。

這個小孩兒,與當今聖上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又出現在宮中,與太後娘娘如此親昵……

“這……這……”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在她的腦中升起,她放輕了聲音,麵上擠出一個和善的笑臉:“太後娘娘,這是誰家的孩子,模樣生的真好,臣婦瞧著便喜歡。”

高老夫人心中算盤撥得劈裡啪啦響。

宮變過去十幾年,又有皇家有意遮掩,朝中許多人不知道當年舊事,她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太子不是皇上親生,當今聖上後宮空置,也無子嗣,若這小孩兒當真是帝王血脈,便是皇帝唯一的孩子,其地位,其分量,或許連太子殿下都比不得,說不定……

太後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旁邊的宮女小聲介紹:“這位是溫家的小姐。”

溫家的小姐?

京城裡還有哪個溫家小姐?!

高老夫人麵色一僵,如遭重擊。

一時之間,無數想不通的關鍵都被打通。難怪全京城的人都想不通為何一個商婦能得太後娘娘青眼,難怪長公主府也與溫家交好,又難怪連官府也遮遮掩掩,侍衛統領都為溫家出頭,國公府的麵子也不管用……

高老夫人猛提起一口氣,她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善善,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掐住命運的咽喉,想說點什麼,喉嚨裡卻隻能發出破碎的“嗬嗬”聲。

善善注意到她的視線,回頭來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一個軟乎乎的笑臉。

半晌,她盯著善善下巴上已經結痂的傷,猛然閉緊嘴巴,兩眼一翻,直直往後倒了下去。,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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