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舟給鄒鳴夾了一塊排骨,抬頭衝他說:“你彆發呆,吃。”
鄒鳴夾起排骨,平靜地說:“看你,你想留下就留在這兒,不想留在這兒就過去,至於有人找事……”
鄒鳴:“我去殺,不會留下痕跡。”
葉舟微微搖頭:“我主要是擔心麻煩不斷,一兩個人找茬還沒什麼,要是一群人來找茬就是數不完的麻煩。”
鄒鳴:“也不會太麻煩,有防護罩,遇到什麼事把防護罩打開就行。”
葉舟端起碗,把最後一口湯喝下去,放下後說:“那就去吧。”
“不過就算去,也要等到開春。”葉舟皺了皺眉,“我不準備給他們都配上雪地摩托,反正我們在這兒時間也不會流動,可以等。”
鄒鳴沒有意見:“這樣最好,不然所有人都騎著摩托,到時候的……”
到時候他們騎著摩托,平民百姓在旁邊圍觀,那畫麵確實是有點美。
葉舟想了想,沒忍住笑了出來:“那就慢慢等吧,但是我今天跟陳侯說話,發現他今天沒有那麼多問題了,你說,他昨天問題那麼多,是不是在試探我們?”
葉舟覺得陳侯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單純”,他靠在椅子上笑著說:“他就是在試探我們。”
鄒鳴看著葉舟談笑的樣子,嘴唇不由輕抿,雙手也緩緩握成了拳。
葉舟挑眉道:“不過他有心計也不是件壞事,至少跟他回了臨淄,隻要他知道他能從我這兒得到多少好處,做事情就會小心一些。”
葉舟不怕人壞,隻怕人蠢。
壞人也懂得權衡利弊,但蠢人卻會不管不顧。
葉舟都沒想到,他的想法比以前竟然變了這麼多。
他甚至能明白為什麼那麼多皇帝喜歡奸臣了。
奸臣多好啊,給個眼色就什麼都懂,也不會跟皇帝對著乾,等他們沒用了,還能殺了來重新獲取人心——千錯萬錯都是奸臣的錯,皇帝是被蒙蔽了,皇帝其實還是個大好人,之前的錯事都不怪他。
還能刷一波知錯就改的美名。
葉舟:“過段時間跟李姑他們說吧,讓他們提前做好心理準備,而且說實話,我也想知道這時代的王城是什麼樣。”
畢竟是一國都城,再差應該都差不到哪兒去?
“到時候還能多拍點照片留做紀念。”葉舟站起來,他把碗筷收拾了,“之前都是你收拾,今天我去吧,我也該動一動了。”
鄒鳴也不攔著他,隻是跟他一起站起來:“我陪你去。”
葉舟:“……就幾步路,需要陪嗎?”
不過由於草兒娘,葉舟還是沒能親自洗碗。
既然決定要走,葉舟就又在係統上訂購了一批防彈衣,雖然這裡沒有子|彈,但也有弓箭,防彈衣還是能派上用場的——當然,這玩意能不派上用場最好。
·
陳侯已經習慣了“超市”,雖然他不知道超市二字具體有什麼意思,但不妨礙他熟悉這裡。
可能是因為他的問題總算沒有那麼多了,店裡的其他人偶爾也願意跟他說說話。
士卒那邊偶爾會派人過來確定陳侯和陳衍還活著,不過他們牢記著陳舒之前的警告,每次過來都隻有兩個人,最多就是三人,從沒有超過這個數字。
兩邊的交流慢慢也多了起來,陳舒他們有時候會送補給過去。
畢竟士卒們本身就不剩多少糧草,不靠超市補給,他們早就餓死了。
陳舒他們還送了幾口大鍋過去,讓他們也能煮飯吃米,不用天天啃饅頭吃肉乾。
蔬菜也會給,但一周送一次,水果給的則是砂糖橘。
由於每次都是陳舒領隊,所以陳舒跟韓冉也混熟了。
又一次送補給的時候,韓冉把陳舒請到一邊。
“不知姑娘父母是否在世?”韓冉低著頭,不敢去看陳舒的臉。
陳舒皺了皺眉,有誰會問“你爸媽還活著沒”這種話,但她還是很有涵養地說:“尚在人世。”
韓冉:“不知在哪一國?”
陳舒:“遠著呢,他們現在也管不著我。”
韓冉抿了抿唇:“我、我乃陳國左將,食邑三千戶,年二十三,尚未娶妻,父母皆在臨淄,不知姑娘婚配否?”
這下陳舒聽懂對方的意思了,她臉上沒有露出任何羞怯的表情,反而微微皺鼻,很是認真的對韓冉說:“我沒有結婚、嫁人的意思,我不想給自己找個丈夫。”
韓冉鍥而不舍地問:“這是為何?若姑娘隻是想拒絕冉,倒也不必拿自己的婚姻大事……”
陳舒:“不是托詞,我是真的不想成親,你說,成親我能得到什麼?”
“孩子?我有肚子,想生就能生,如果隻是想要一個孩子,倒也不用結婚。”
“反正不管結婚與否,不少男人都是隻管生不管養,有沒有他都一樣。”
韓冉一愣,陳舒聳聳肩:“你看,你會的,我都會,你有的,我全有,我沒有好處,為什麼要結婚?”
韓冉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但他心裡覺得這是不對的,他隻能說:“男女之親乃是人之自然……”
陳舒:“那野獸不成親,難道耽擱它們孕育子女了嗎?所謂成親嫁娶,不都是人自己立的規矩?還是你以為人道更勝天道?”
韓冉啞口無言,他拱了拱手:“姑娘所言甚是。”
陳舒看了韓冉一眼:“這種話以後你不要再對我說了,下回你再問我,我就當你是在挑釁我,到時候非打一場才行。”
說完,陳舒毫不留情的走到了草兒旁邊。
韓冉頹然的看著陳舒離開,他恨自己口拙,可又覺得陳舒說的有道理,世間萬物除人以外皆無婚配,然萬物自然繁衍生息,哪裡需要什麼媒妁之言呢?
隻是他沒想到,自己求親不成,對方竟然還要和自己打一場。
草兒看了看不遠處垂頭喪氣的韓冉,又看了看跟隻鬥雞似的一臉怒容的陳舒,她隱約猜到了什麼,小心翼翼地問:“陳姐,你生氣啦?”
陳舒看了眼草兒,長歎了口氣:“你還小,你不懂。”
草兒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她已有十七了,若是在大梁朝,恐怕已經是孩兒娘了,隻是在陳舒她們眼裡,她還是個孩子。
恐怕隻有在這兒,她才是個孩子。
陳舒小聲說:“等以後你就懂了。”
草兒歎了口氣:“陳姐,不就是他想求娶你嗎?”
陳舒瞪大眼睛,如遭雷劈,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你聽見了?”
草兒搖頭:“看就看出來了。”
陳舒歎了口氣,她伸手揉了把草兒的頭發:“這事你回去彆跟人說。”
陳舒又說:“你以後也要仔細,結婚成親這種事要慎之又慎,反正我是大概率不會結婚的,除非我愛他愛得死去活來,離開他就過不下去,為了滿足自己才會結婚。”
草兒奇怪道:“不是要找個對自己好的嗎?”
陳舒雖然沒有什麼感情經驗,但她有豐富的“理論知識”,對草兒侃侃而談:“你要是衝著他對你好結婚,那有一天他對你不好呢?人心易變,誰敢說自己能從一而終,這輩子不起邪念?”
“等他對你不好了,那你如何自處?”
“選個自己喜歡的,哪怕最後結果不好,好歹也是儘過了全力,沒什麼好遺憾的。”
草兒有些糾結,她覺得娘說的對,但陳舒說的也有道理。
陳舒看她糾結的樣子,沒忍住笑出了聲,她又揉了揉草兒的頭發:“更何況,還有不結婚的選項,乾嘛結婚?在我那,結婚生孩子的才是少數,不結婚談談戀愛也好,想生孩子了,就挑個基因好的,不想生就不生。”
草兒驚訝的長大嘴巴:“這、這不是偷情嗎?”
陳舒:“怎麼說的這麼難聽,談戀愛,你情我願,分手後各不相乾。”
“哦哦,我忘了,你是大梁朝的人。”陳舒摸了摸後腦勺,“反正你就記著,沒人不老不死,隻要不觸及法律和道德底線,彆管那麼多,自己過得好才是真的好。”
草兒點點頭,雖然她還是半懂不懂。
韓冉垂頭喪氣的站在原地,親兵正巧過來,看他一臉頹喪,一猜就知道就發生了什麼,他拍了拍韓冉的肩膀,安慰道:“左將軍,那女子一看就知是不會在這裡成親的人。”
韓冉歎氣道:“我知道,不過就是不問不甘心,總是問過了才能心安。”
從那以後,陳舒就把給兵卒們送東西的差事交給鄒鳴了,反正她是絕對不去了,看到韓冉就難受。
鄒鳴也不推辭,反正也耗費不了多少時間。
他現在事情也不多,除了自己鍛煉就是教葉舟格鬥,再抽空監督孩子們讀書,他一天能空出半天的時間做其它事。
天慢慢回暖了,雖然地上的積雪還沒有融化,但葉舟已經把自己要和陳侯一起前往王都的決定告訴了店裡的雇員們。
“你們現在都會騎馬,孩子們到時候可以坐馬車,就是有點陡,不過我覺得問題應該不大。”葉舟把雇員們都叫到了休息室裡,“到了那兒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開門做生意。”
“不過還是有點事要跟你們說,那邊有不少公族貴胄,他們如果來麻煩,都不要跟他們客氣。”葉舟,“你們人人都配槍,到時候你們開槍,隻要不把人打死都行,就朝手臂和腿上打。”
雇員們站在葉舟麵前,都聽話的點點頭。
他們倒也不怕——連逃荒路上的人相食和喪屍都見過了,還能怕普通人?
葉舟看他們都點頭,又說:“等積雪融化了再上路,免得路上出什麼事,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雇員們:“知道了,仙人。”
葉舟:“去休息吧。”
其實葉舟自己也想出去,他們降落在這兒等了好幾個月才等到陳侯他們,而且如果不是他們倒黴,被截殺以後無路可走,也不會到這兒來。
這裡才是真正的人跡罕至,比在大梁朝都難見到人。
也不知道,這個陳國王都,是什麼樣。
·
陳國王都,臨淄城內。
馬車經過城門,穿過狹窄的街道,揚起塵土,沙塵令行人偏頭捂嘴,盔甲不甚合體的士兵步行跟在馬車後,手裡拿著長戈,老百姓縮著脖子,等士兵走遠之後才議論起來。
“這是誰家馬車,怎麼這麼急!”
“揚我一身沙!新做的衣裳,回去叫我婆姨看著了,又得是一頓好罵!”
“哈哈哈哈哈,走,我們這就陪你回去,看看嫂嫂如何罵你。”
“可彆,她那性子,簡直是個母大蟲,我上回去醉倚坊喝酒,回去叫她聞出了我身上的酒味,她二話不說便跑回了娘家,我去接她,她還逼我發下重誓,若是日後喝酒,死後屍身不全,不入祖墳。”
“大哥這是被嫂嫂嚇住了?”
“我是敬她!哪裡談得上怕?夫妻間的事,能說嚇不嚇的嗎?”
一群人笑起來。
又有人歎道:“聽說如今還沒有君上的下落,上回我去醉倚坊,聽那些士人說,如今各國都沒有君上的消息,生死不知啊!”
“聽說趙國派了不少人,都探聽不到君上的消息,說不定君上已經……”
“哎!這可如何是好!陳衍將軍也與君上一同失蹤了,如今我陳國隻剩孤兒寡母,這不是誰都能欺負嗎?”
“以前君上在的時候,也沒少被欺負。”
此話一出,百姓們安靜下來,雖然君上不見得是個厲害的國君,但對他們是真沒的說,臨淄多年沒有漲過稅收了。
“君上有天佑,必能逢凶化吉,一定能平安歸來。”
“正是!你們莫說喪氣話,沒找到也是好消息,說不定君上就在回臨淄的路上。”
“就是,說不定君上明日便回來了。”
馬車一路疾行,停在了王宮門前,馬車裡的人還未等車挺穩便立刻跳下來,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他手裡高舉著令牌,一邊哭一邊喊:“讓我進去!我要見侯夫人!我要見侯夫人!”
守門的甲士接過令牌仔細查看,確定無誤後才放他進了王宮。
男人很快被帶到了侯夫人的宮室內,他忐忑的等待著,等他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便即刻拱手低頭,等著侯夫人進來。
侯夫人帶著兩名宮女和侍衛,一見男人便問:“你是何人?見我所為何事?”
男人哆嗦著手從懷裡取出一枚玉佩。
侯夫人看了眼宮女,宮女走近後將玉佩取來,遞給了侯夫人。
侯夫人一看玉佩,便不由瞪大雙眼,聲音尖利:“此乃君上所佩之玉!緣何在你手裡?!”
男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聲嘶力竭地嚎哭道:“夫人!君上!君上被找到了!”
侯夫人身形一晃,宮女連忙扶住她,她顫抖著問:“君上……在何處?”
男人趴在地上捶打著石板:“君上被發現時已被巨石壓毀了麵目,隻有此玉能辨身份,君上,薨了……左徒大人親自扶君上靈柩回來,君上已立太子,還請夫人早立新君,以安民心。”
侯夫人渾身顫抖,她看著手裡的玉,突然向後倒去。
宮女們立刻接住了她,焦急得喚道:“夫人!夫人!”
男人還在哭嚎:“君上!君上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