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Chapter 108(1 / 2)

位麵超市 蜀七 13796 字 9個月前

窗外天還未亮,雞鳴聲打破了臨淄城內的寂靜,昨日城內的動亂似乎猶在眼前,仆從們在雞鳴時起床,他們隻穿薄襪,用細繩束在小腿上,悄悄的在室內行走。

仆從們擔水做飯,又或是打掃廊下,晨起時就開始忙。

但畢竟是百姓家,不是世家大族,規矩沒那麼重,他們乾活時也會湊在一起說話。

“君上回來了。”仆從們頭挨著頭。

女仆小聲說:“主君昨夜讓我們多買些糧食回來。”

“臨淄可能會封城。”

仆人們互相看看,都覺得極有可能。

“若是封了城,城內的商人出不去,外頭的也進不來。”女仆有些發愁,“夫人愛吃的魚要新鮮才行。”

臨淄是平原,隻有城外有一條河,城外的農戶們日日會背著背簍進城賣菜。

但靠城外的農戶是不足夠產出足以喂飽整個臨淄城百姓的糧食的。

所以百姓們的口糧,還是要依靠糧商。

隻不過各國並不怎麼歡迎商人,商人們不會長時間在一個地方停留,他們其中有許多都是彆國奸細,每到一個地方,都可能散播謠言,或是收集消息,買通官員。

他們不能為國所用,沒有道義,可以為錢做任何事。

所以國君們既喜歡他們帶來的貨物,又很清楚他們是威脅。

但對百姓而言,商人還是很討人喜歡的,他們其中大多數人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故土,對外麵的所有了解都來自走南闖北的商人們,如果沒有商人,他們會缺少很多東西。

比如魯國的針,趙國的布料,衛國的熏肉,沒有商人他們是無論如何都買不到的。

上層忌憚商人,可又離不開商人。

下層喜歡商人,恨不能無數商人都能湧入臨淄,為臨淄的百姓帶來更多更便宜的貨物。

“夫人懷孕後胃口越來越差了。”另一個女仆歎了口氣,“懷了孩子後反而瘦了,臉上也沒肉了。”

女仆們憂心忡忡,左徒把持朝政的時候,商人就已經走了不少。

商人們無利不起早,他們覺得陳國要亂,便立刻收拾財物和產業離開了。

反正在哪兒做生意都是做,離開臨淄,也有大把地方可選。

“主君愛吃的豆醬也買不到了。”女仆歎氣,“主君隻叫我們多買點黃米。”

旁邊的人小聲說:“黃米價高呢。”

臨淄的糧價一直居高不下,產糧大國,但糧價卻是諸國中最高的。

王都是沒有秘密的,但凡是秘密,一定會鬨得人儘皆知,左徒把持朝政還不到三天,全臨淄的百姓也都知道左徒亂政。

士人們還會走上街頭罵一罵,認為左徒並非王脈,把持朝政是為盜國,絕無可能長久下去,他們要看左徒自取滅亡。

士人們對陳侯雖然沒有多少恭敬之心,但也都認為陳侯是正統君主,陳國的土地都是天子所賜,名正言順。

好在左徒不是個傻子,倒是沒有禍害這些士人,任他們每日跑到街上大罵。

時間一長,士人們也罵累了,他們畢竟是讀書人,除了用用嘴皮子也沒什麼大用,就算想找人“匡扶陳室”,那也得有領兵大將願意聽他們的。

裡間的女仆小跑出來:“夫人醒了,夫人說想吃鮮魚麵。”

乾活的女仆們麵麵相覷,個子矮小的女仆衝其他人說:“我出去看看吧。”

“把錢拿上。”女仆們歎了口氣,“若是買不到鮮魚,買些魚乾回來吧,想來夫人也不會發脾氣。”

矮小女仆點點頭,她提上竹籃,走出了門。

她是這家的世仆,父母兄弟一代代都是這家的奴仆。

與其說她是奴,不如說她是半個主,是主人們的心腹,她從小與公子小姐們一起長大,也是讀過書的,采買這種事,也多是被看重的仆人才能去乾。

女仆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臨淄城比往日更安靜,路邊幾乎看不到人,往日的茶樓客居也都關了門,她看著大道上的車轍,有些膽怯的繞路過去。

走了一會兒,她終於走到了往日買魚的地方。

周圍的農戶會在天還未亮時擔著扁擔到內城的牆根旁叫賣。

巡邏的甲士會收他們一筆錢,但也不算多,若是多了,農戶們便不會再來了。

可是今天她沒有看到一個農人。

女仆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變得苦澀起來,夫人自懷孕後胃口便差,隻吃得進往日覺得腥的魚,主君和夫人乃是真心相愛,主君迎娶夫人的時候說過,娶了此女後他一生絕不納妾,不叫她因此傷心。

可夫人嫁進來已有八年,好不容易懷了孩子,人卻消瘦了下去。

主君也因此食不下咽,家中的奴仆也都憂心忡忡,就怕夫人有個好歹。

夫人若是出了事,主君也活不下去了。

主君甚至問過醫士,若是不要這個孩子,夫人的身體能不能好起來。

可惜醫士說,若是強行打胎,隻怕夫人更撐不住。

主君這才作罷,每日愁容不振,日日守著夫人。

女仆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恨不能代夫人受罪,她一急,眼裡便含了淚。

“這是怎麼了?”路過的男子看小娘子站在牆邊哭,嘴欠地笑道:“是哪個小郎君惹你傷心?”

女仆吸吸鼻子,她抹了把眼睛,也不在意男子語氣輕佻:“往日賣魚的沒來。”

男子見她願意搭理自己,竟然有點受寵若驚,連忙說:“來了!怎麼沒來,不過都到城南去了,那邊的人都在看熱鬨,賣魚的販子見那邊人多,便去那邊叫賣了。”

“真的?”女仆的眼睛亮起來。

男子摸摸鼻子,微微低頭說:“我還能騙你不成?士人們都過去了,昨日君上歸城,帶回了幾個人,他們都說城南有神跡,我也正要過去。”

女仆倒不在乎什麼神跡不神跡,她隻在乎自己那個把魚買回去。

於是她朝男子微微屈膝以示謝意,隨後就立刻朝城南走去。

原本沒什麼人的街上隨著越來越靠近城南,人也越來越多,不過多數都是年輕人——一看就是從家裡偷溜出來的,翻牆時蹭的灰都還在身上。

女仆看著前麵兩個屁股後麵全是灰的小郎君,臉上也帶起了笑意。

兩個小郎君一邊走一邊說:“不就是君上歸城了嗎?把咱們留在家裡乾什麼?難道君上還會殺人不成?那趙賊且不敢動手,君上脾氣軟,更不會動手了。”

“再說了,咱們家又沒有投賊。”

“哼!投賊的都是鼠輩!無恥之尤!”

“君上歸城,咱們就該大大方方走出來才是,陳國君上回來了,這是喜事!”

“待回了家,我就說是你帶我翻的牆。”

“什麼?!明明是你帶我!”

……

女仆低頭抿唇笑。

走到城南的時候,女仆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大跳,城南有這麼多人嗎?

她看到所有人幾乎彙聚在一起,堵成了一道人牆,這些人有販夫走卒,也有錦衣郎君,還有年輕夫妻。

女仆一眼就看到了擔著擔子的魚販,她立刻朝對方走去。

魚販子一看她過來,立刻站起身,衝她討好的笑:“今早打得魚,都新鮮,串條時還活著呢!”

女仆蹲下去,在框子裡左挑右撿,最後撿了兩條被柳枝串起來的魚,她從腰間的荷包裡掏出錢幣,遞過去以後問:“怎麼人都擠在這裡?是出了什麼事嗎?”

魚販子臉色漲紅地說:“原先衛國商人的宅子,不是被火燒了嗎?他們說昨夜來了一夥人,不、不曉得是不是人,各個頭頂發光,竟能在一夜之間建出一棟宅子,可與普通宅子不同,這不,都來看了。”

女仆有些驚訝:“一夜之間?”

魚販點頭:“正是正是!他們都說是神跡!早些還有人在那宅子門口跪拜呢!”

聽著了這話,女仆也想擠進人群裡看一看,她心癢難耐,可又記得自己還要帶魚回去,因此隻猶豫了一息,還是將魚放進竹籃裡,朝家的方向走去。

她腳步飛快,恨不能立刻回家,把魚一放就趕回來看熱鬨。

魚販看了看框裡的魚,好魚都被挑走了,剩下的都是小魚,因此他也不再把全副身心都放在做生意上,他重新挑起扁擔,左挪挪右擠擠,想擠到裡頭看看那宅子究竟是什麼樣的。

越往裡擠,聽到的話就越多。

“你看那窗子,竟是無色的!不知是什麼做的,也不知哪國工匠有這樣的手藝。”

“哪裡有工匠有這樣的手藝?我聽說那月光杯要幾座城池才能換,這可比月光杯大多了,這樣一扇窗子,比咱們臨淄都值錢了。”

“這屋子也不知道是用什麼建的,屋頂如此平,冬日不怕積雪嗎?”

“牆麵也如此光滑,甚至不像人工雕琢。”

“一夜之間建起來,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說我都不信。”

“竟無人敢去敲門。”

“哈哈哈哈哈,若是此時有人從那屋裡出來,恐怕在座的諸位都要一哄而散了!”

魚販帶著魚腥味,袖口還有水漬和泥,因此他一路擠,一路的人都不得不給他讓行。

他終於擠到了人群前頭,目瞪口呆的張大嘴,小聲驚歎:“乖乖……”

他還沒有歎完,就和所有人一起抽氣——這屋子的門竟然打開了!

那透明的門朝兩邊打開,何等奇淫技巧!可眾人還來不及感歎,就看著一個衣著奇怪的男人從裡頭走出來——他就這麼明晃晃的露著兩條胳膊,頭發也給剃了,就頭頂一層發茬。

如今剃發可是個刑法,剃了發的一看便知是罪人。

可這個人怎麼看都不像都罪人。

他身材並不高大,但氣勢驚人,臉上帶著笑,竟然顯露出那麼幾分和藹來,他先是抬手抱拳,隻是手上拿著個喇叭狀的東西,也不知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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