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接近半個月,超市裡的雇員們終於能夠歇口氣了。
這半個月時間,超市沒有接待任何權貴,權貴和商人們數次上門,甚至帶著家奴想把排著長隊的百姓驅趕走,雙方甚至數次差點爆發爭鬥。
原本百姓們對權貴的恐懼在食物麵前蕩然無存,如果不是有鄒鳴他們,估計好幾個權貴都得出事。
但葉舟除了黃米小米和各種豆子以外,彆的農產品一樣都不賣。
百姓手裡有了錢,家裡有了糧,臨淄百姓突然開始了大采購,他們窮過,也窮夠了,他們害怕糧價和物價過不了多久又會再次漲起來,於是他們不願意再存錢,更願意把錢用出去,換成必需品和糧食。
這不僅給商人們帶去了好處,也讓附近的農戶們荷包鼓了起來,臨淄現在大街小巷都有小販,他們多數時間都在鄉下種地撈魚,或是製醬,擔到城中去賣。
雖然如今隻能惠及臨淄城,但如果一個國家的王城百姓都活不下去,那彆的地方隻會更差。
王城的百姓消費就會帶動周圍農戶的經濟收入。
至於更遠的地方,就得等秋收了。
隻要這一次秋收後不收稅,陳國百姓這個冬天就會過得很富裕。
如果明年秋天也不收稅,或者連續三年不收稅,糧價雖然會降下來很多,但百姓的生活會好起來,物價也會慢慢趨於正常,變得穩定。
為了接下來不用再給彆國送糧,陳侯現在最需要做的事就是穩定國內局勢,打壓和他唱反調的公族世家,提拔自己的親信勢力,想辦法發展陳國的軍事力量。
“老板,今晚吃火鍋。”陳舒走進休息室,她手裡端著一碟洗乾淨的葡萄和櫻桃,把盤子放到桌上後衝葉舟說:“咱們要在這兒待多久?錢掙夠了嗎?”
葉舟搖頭,他有些頭疼:“最近收入少了很多。”
為了給百姓們發糧,他們很長時間沒有和權貴商人做生意,掙錢少了,雇員們花費的力氣和精力卻多了。
雖然葉舟不後悔——他願意對這裡的人散發一下善意。
不過他也覺得速度太慢了。
他不可能等陳國強大起來再走,真要等陳國強大,不等個十年二十年是不可能的。
甚至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能變強,除非他立刻賣給陳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陳舒也不明白:“如果你想讓陳國強大,不如直接賣些槍和子彈給陳侯。”
葉舟看了陳舒一眼,他笑道:“如果我真的那麼做了,這個位麵就是我毀掉的。”
陳侯可能現在看起來是個好人,但如果他真的擁有了超越時代的武器,擁有一支無人匹敵的軍隊,他還能穩住心性嗎?
更何況葉舟所在的位麵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
強國支援給弱國現代性武器,讓原本還處於冷兵器時代的弱國一下步入現代國家。
結果這些弱國國內變得更加混亂,並沒有迎來和平。
葉舟輕歎了口氣:“再等等吧,應該很快就會有人來超市了。”
那些帶著超市貨物前往其它國家的商人,現在也應該要給他帶來好消息了。
·
陳商頭一次能有這樣的待遇,以前他來魯國時,不像商人,更像奴仆,他要點頭哈腰的麵對所有人,即便如此,他也掙不到什麼錢。
因為陳國弱小,所以他也弱小,魯國的人都輕視他。
魯國商人甚至在背後嘲笑他是矮商。
可如今,他不僅被魯國的公族請到了對方的宅子裡,有美酒美人作伴,對方還對他格外親切,隻是為了能從他手裡買到更多奇異的商品——對方想把他手裡所有的貨都吃下來。
陳商報了一個數,發現對方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就知道他的價報低了。
可這不能怪他,他沒和這樣身份的人打過交道,以前他隻能守在門口,等著管家出來看自己一眼,他連對方的衣擺都摸不到,就算看到人,也隻能遠遠看著,遠遠行禮。
商人的待遇或許比庶民好,但無論商人多有錢,都比不上世家和權貴。
因為商人很難一代代的傳下去,這一代是豪商,下一代就不行了,但世家和權貴則能傳下去。
更何況,商人的身家性命,世家權貴一句話,就能全部奪走。
所以商人們無論去哪兒做生意,首先要做的就是給自己找個靠山。
陳商為自己找靠山是魯公夫人。
她最開始確實不敢收陳商的禮物,可是當無數她從未見過的珠寶鐲子源源不斷的送到她眼前時,她終於忍不住了,她給了陳商承諾,陳商能在魯國做生意,不會有人去找他麻煩,如果有,她也會為他撐腰。
打通了這個關節,陳商就開始在曲阜為自己造勢,他買通了不少家裡窮的世家子弟——這些子弟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買通了。
他將便宜的貨物送給他們。
這些家裡不富裕,享受不了什麼東西的世家子弟們在參與詩會的時候一定會將這些東西拿出來炫耀。
如果有什麼東西要名揚天下,一定需要士人。
隻有士人推崇認可的東西,才能迅速風靡各國。
很快就有人找上門來,但有了靠山的陳商並不急著把貨物賣出去,無論誰去問他,他都搖頭說不賣,有世家甚至想把他抓起來,直接將他的貨物拉走,結果魯公夫人聽到消息之後很快就趕來將他放了出去,還勒令抓他的世家把東西全部還給他。
陳商這才更加清楚,自己沒有走錯路,沒有拜錯山頭。
如果他拜的山頭不是魯公夫人,而是任何一位公卿士大夫,他們都不會來救他,隻會和抓他的人瓜分他的貨物。
魯公夫人是個完全不懂國事,不懂政務的女人,她是庶民出身,不識字也不會彈琴寫詩,她擁有的隻有善解人意的性格和上天賦予的美貌。
最重要的是,魯公愛她,她雖然不能插手國政,但她並非沒有權力。
隻不過她不知道自己擁有權力,擁有什麼權力。
陳商要做的,就是讓她意識到,自己手裡究竟有什麼。
隻要把她的權|欲鼓動起來,她就能意識到,擁有自己這樣一個能穩定送來新奇貨物的商人對她有多少好處。
他還可以為她探聽消息,為她奔走,甚至於為她搜羅人才,讓她的人能站上朝堂。
到那時,他在魯國即便不是公族,也等於公族了。
“陳商是第幾回來曲阜了?”魯國公子項跪坐在陳商麵前,他麵上帶笑,“覺得曲阜如今如何?”
陳商連忙說:“公子知道,我是陳人,雖是商人,卻不怎麼在列國間遊走,說來慚愧,我以前也不過是在魯陳兩地來往,賣些糧食。”
公子項點點頭:“是,陳國的糧不錯,列國皆知。”
“既然如此,你手裡的貨是從哪裡來的?”公子項看向陳商,“這些東西絕不是普通匠人做的出來的,此人必有大才,若你能將此人引薦給君上,何愁不能位列朝堂?”
雖然各國從未明文商人不能為官。
但沒有一個國家的朝堂上有商人。
商人有錢,有了錢以後就需要權,與其給自己找一個靠山,當然是自己手裡有更好。
公子項以為眼前這個商人必定不會拒絕自己,但沒料到陳商隻是猶豫片刻,就朝公子項拱手說:“公子,非我不願,實在是我也不知造出這些東西的人在何處,我也是從彆的商人手裡買來的。”
“那人在臨淄,開著一家超市,奇大無比,其中貨物多不勝數,常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陳商感歎道,“他手底下的仆從也都不像仆從,各個氣勢非凡,說是仆從,更像將軍。”
公子項眼睛微眯,他看著陳商的表情,思索片刻後認為此人應當沒有哄騙自己,於是說道:“既然如此,還請先生歸陳後見到此人,能將此人勸到我魯國來。”
“我魯國兵強馬壯,國力不知強於陳國幾何,若是做生意,在魯國做,應當是比陳國更好。”
陳商連連點頭:“公子說的是,不然小人也不會總是往來於魯陳之間。”
公子項朝他笑道:“先生不必緊張,我這麼一說,你姑且一聽。”
“若是能將此人勸到魯國,我雖不能叫你位列朝堂,但有我在,魯國無一人敢找你的麻煩。”
公子項:“商人追逐天下之財,魯國雖不及天下,但掛著魯國的印,想來先生能掙得更多。”
陳商輕聲說:“那人待我和彆的商人都無二致,我去說,恐怕也說不動他,公子既然有自己的人,和不派人入陳,與其買賣?”
公子項微微皺眉:“我買,他就賣?陳侯不管?”
在他看來,一個擁有這麼多奇珍異寶的商人是不能在某地長久停留的。
畢竟公卿貴族想奪走他的東西太過容易,哪怕找到了靠山,這個靠山又能讓他依靠多久呢?
他若是陳侯,是絕不可能叫這個商人與彆國商人做買賣的。
若是他聽話,能為國謀利,那還能伸手照拂,若他不聽話,就能立刻除之。
陳商:“聽說他對陳侯有救命之恩,陳侯感念他的恩情,因此國內無人敢去找他的麻煩。”
公子項緊皺的眉頭鬆開了,他嗤笑一聲:“原來如此。”
陳侯嘛,心腸軟的老好人,做出這樣的事不稀奇。
“好,那先生何時歸陳?我派人與你一同去。”公子項,“至於你的貨物,我全買下來。”
陳商立刻站起來對公子項行禮:“公子高義!”
公子項又和陳商說了一會兒話,甚至還留陳侯在府中吃飯,派自己的馬車送他離開。
等陳侯走後,管家才問公子項:“公子為何待一個商人如此?雖說夫人如今是他的靠山,可公子在君上麵前可比夫人說話有分量。”
公子項笑道:“你不懂男人。”
管家有些迷茫的看著他,他自己也是男人,有什麼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