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太陽中午時分也變得有些灼熱。
溫芙站在樹蔭下,時隔幾天,博格如她意料中的那樣,又一次忍氣吞聲地在公館的後巷攔住了她。
他像是已經完全忘記了幾天前在這裡發生過的那場不愉快,忘記了他是怎樣麵目扭曲地將她堵在牆角,要她等著瞧。
他故作大方地說:“我想你也已經聽說了裡昂來到杜德的消息,之前那兩次畫稿的事情,我可以當做沒有發生過,我們還能再做一次生意。”
“當然。”出乎意料的是溫芙答應得很痛快。
博格的臉色好看了一些,連帶著語氣都溫和了不少:“念在我們之前的合作還算愉快,這次我可以按你說的付你十個銀幣……”
“不,”溫芙打斷了他沒說完的話,“這次我要十個金幣。”
博格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你說多少?”
“十個金幣。”溫芙還是老樣子,她心平氣和地說,“彆人找我也是這個價錢。”
博格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扭曲,他衝她吼道:“不可能有人會花十個金幣找你買畫!”
和之前一樣,當他的聲音蓋過她的時候,溫芙又不說話了,她隻低頭用腳尖踢著路上的石子,看起來無辜極了。
博格做了幾次深呼吸,他當然知道她是在坐地起價,而且簡直是獅子大開口。不過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他這次的耐心變得更好了一些,竟然沒有立即轉頭就走。
“我拿不出十個金幣。”他試圖和她商量道。
“那就等你有了這十個金幣,我們再來談吧。”
她這副軟硬不吃的樣子,聖人見了都要生氣。博格捏著拳頭,低聲威脅道:“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的畫值十個金幣吧?我勸你還是見好就收……”
“如果你認為我的畫不值十個金幣,為什麼不去找其他人呢?”溫芙再一次打斷了他的話,明知故問道,“既然伊登先生已經走了,我想就算你找其他人幫忙,裡昂也不會發現。”
博格咬了咬後槽牙。裡昂要在全城招生的消息一出來,但凡會畫畫的,都想去湊熱鬨,這種時候誰會願意替他作弊?平時十個銀幣就能找來的幫手,現在十個金幣也找不到,否則他也不至於再回過頭來找她。
“你是不是真以為我不敢揍你?你知道我有的是法子把你趕出杜德……”
“事實上,我的確很快就要走了。”溫芙無所謂地說,“或許明天我就不在這兒了。”
她這麼說,倒是叫博格遲疑了一下:“你要去哪兒?”
“誰知道呢,我在這兒沒有賺到什麼錢,換個地方或許會好點。”溫芙回答道,“裡昂來了之後,誰還會來找我畫畫?”
她這麼說也有道理,博格本就擔心裡昂來到畫室之後,如果她再做其他人的生意,或許會暴露他之前找人幫忙畫畫的事情。如果這是她離開杜德前的最後一幅畫,那十個金幣或許也不是不能考慮。何況如果她明天就走了,他現在還能上哪兒去找人替自己畫畫呢……
博格的臉上露出了掙紮的神色,溫芙默默地注視著他,像是正等他做出一個決定。
“那……”博格艱難地張開嘴,一個“好”字像是已經呼之欲出,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嘹亮的口哨。
博格嚇了一跳,他猛地一回頭,就看見身後鳶尾公館靠近後門的小樓上,二樓的窗戶開了,一個少年站在窗邊,正笑眯眯地看著他。
博格認得他——尤裡卡·麗佳伯特,老公爵夫人的侄孫,常在薔薇花園出入,不久前他剛在歡迎裡昂的公館聚會上遠遠地見過他一次。
他聽到他們在下麵說什麼了嗎?
博格感到有些心虛,他立刻退開半步,又在心裡安慰自己: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不可能聽到什麼。
可他認出自己了嗎?或者他會不會猜到自己在這兒乾什麼?
無論如何,博格感到不安。他原本打算與溫芙再說些什麼,這會兒自然也沒了心思,想也不想地扭身跑出了小巷。
“我說你有什麼毛病?”二樓的窗台旁,尤裡卡看見底下逃跑的人影,轉頭衝身旁的人笑罵道。
澤爾文坐在窗戶後,像剛才衝著窗外吹了一聲口哨的人不是他似的:“我說過,巡查隊該加強這附近的整治了。”
“你可不是個這麼無聊的人,”尤裡卡眯著眼打量起他來,“你認識他們?”
“你說的是誰?”
“就底下的那兩個。”尤裡卡扭了下脖子,正好樹蔭下的女孩抬著頭朝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陽光下她雪白的妝容因為時間過長而微微泛灰,叫她的臉色看上去毫無生氣。而鮮紅的嘴唇配上漆黑的眼線,則顯得有些嚇人了。
“現在外麵的姑娘開始流行起這樣的打扮了?”尤裡卡愣了一下,有些傻眼。他似乎完全沒有把她和那個二手書店的店員聯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