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芙沒否認,不過她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冷靜地問道:“我知道又怎麼樣?你難道打算三更半夜去巡查所報案嗎?”
澤爾文冷著臉,過了一會兒才說:“他拿走了我的錢袋,還有一件重要的東西。”
“什麼?”
“一塊懷表。”
溫芙的腳步一頓,她突然停了下來,看著他問:“什麼樣的懷表?”
“一塊金色的懷表,”澤爾文居高臨下地瞥了她一眼,“內裡的表盤有薔薇花圖案。”
“……”
溫芙看著他的目光變得有些一言難儘起來。
澤爾文自顧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她沒有跟上來。於是他轉過身,疑惑地看向她,緊接著就聽見她忽然間冷靜地報出一個地址:“花園大街116號鳶尾公館207室?”
澤爾文愣了一下,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睛,又像是立刻想到什麼,眉頭一緊,目光凶惡地看著她,還沒來得說話,就看見幾步外的少女伸手扯下了臉上蒙住口鼻的紗布,一張熟悉的沉靜清麗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
女孩手裡的燭火閃爍,映照出兩張相顧無言的臉。突然間,澤爾文笑了一聲,儘管那笑聲很短促,但有一瞬間,溫芙還是懷疑他可能白天傷到了腦子。
“所以你就是那塊懷表的主人?”澤爾文問道。
溫芙沒否認,她隻是問他:“你為什麼想找懷表的主人?”
“我想知道她是從哪兒得到的這塊懷表。”
溫芙神情莫測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說:“你已經見過她了。”
·
墓道的出口是一間廢棄已久的地下室,自從幾年前教堂修了一個新的倉庫之後,這個地下室幾乎就沒再有人來過了。
溫芙之所以會知道這條地道,是因為洛拉曾為這間地下室的牆壁畫過一幅壁畫,名叫《天使報喜》。
澤爾文站在台階上,微弱的燈光映亮了半麵牆壁,昔日壁畫上鮮豔的色彩已經黯淡,但是還能看得清牆上人物的衣袍。
那幅壁畫的一半隱沒在黑暗裡。
溫芙點亮了四周牆上的蠟燭,一時間這間小小的倉庫變得明亮起來。澤爾文後退著走到正對著牆壁的台階上方,等他走到了一半的時候,那幅壁畫已經完完全全的展現在他眼前。
他的目光順著壁畫一寸寸向上,聖母穿著潔白的衣袍坐在花園中央,她右手放在小腹的位置,臉上彌漫著淡淡的喜悅。她的跟前是身穿紅色長袍的聖天使加百列,他帶著聖子即將降生的喜訊而來。壁畫上他側著身子舉起手,棕色的短發遮住了他大半張臉,但還是能從側麵看出他英俊的麵龐和溫柔的眉眼。
在壁畫的角落,畫家把自己的名字藏在了聖母衣袍下的手環上,那上麵有個形狀特殊,如絲帶交叉的“L”,與那塊懷表上他曾以為磨損出的圖案一模一樣。
澤爾文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這幅畫,幾乎屏住了呼吸。直到手中的燭台滴下一點蠟油灼傷了他的皮膚,才叫他回過神來。他轉頭看向台階下的女孩,溫芙一言不發地站在他的身旁,仿佛也陷入了某種回憶。
她還記得自己在這裡第一次遇見洛拉小姐的情形,那時候,洛拉坐在高高的腳手架上,對突然闖入這間地下室的女孩眨了眨眼,用一種愉快且溫柔的聲音對她說:“你願意把下麵的紅顏料遞給我嗎?”
十歲的溫芙站在腳手架旁,看了眼頭頂的壁畫,最後從麵前的顏料中選了一種遞給她。
“你怎麼知道我要這個?”洛拉問道。
“你說要紅色的顏料。”溫芙說。
“但我沒說是哪一種,”洛拉指著顏料盤裡那幾種差不多的紅色顏料對她說,“你看,那些都差不多。”
小溫芙不明所以地瞥了她一眼,大概以為她在消遣自己。
“差很多。”她一板一眼地強調道,“差太多了。”
坐在腳手架上的女人微微愣了一下,隨後像是有些高興地低頭對她說:“你學過畫畫嗎?”
溫芙警惕地看著她不說話,洛拉坐在腳手架上,對她比了比身後的牆壁:“你要是喜歡,我可以教你畫畫。”
她高高舉起的手臂落下的時候,溫芙仿佛看見她為自己打開了一扇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那是她和洛拉師徒生涯的開始,她永遠記得那個午後,陽光透過地下室的通道照在腳手架上,女人臉上沾著臟兮兮的油彩,笑容卻很耀眼。她身後的牆壁上高大的天使舉起手臂,興奮地帶來了聖子即將降生的喜訊。那一天,溫芙來到了洛拉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