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2 / 2)

杜德日記 木沐梓 6355 字 10個月前

身後傳來腳步聲。

“你怎麼了?”溫芙提著一盞燈微微蹙著眉尖站在他身後。

澤爾文不知道她有沒有看見自己先前在坡上吐了的樣子,他有些狼狽的彆開臉回答道:“沒什麼。”

少年烏黑的短發還半濕著,月光下他英俊的五官仿佛籠罩叫月色鍍了一層柔光。他的確有一張畫家心中繆斯的臉,溫芙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隨即轉開眼喃喃道:“算了,明天早點起來,我送你去集市。”

她說完這句話就打算轉身回去,倒是澤爾文突然在身後叫住了她:“那匹馬還在外麵。”

教堂的馬丟了,鎮子一共就這麼大,很快就會有人發現他們昨天去過教堂,說不定巡查隊這會兒就已經在鎮上盤查那匹馬的去向了。

不過溫芙看上去已經有了計劃:“我會處理好的。”她頓了頓,緊接著又說,“那塊表你打算怎麼處理?”

提到那塊懷表,澤爾文的神情又沉了下去。過了一會兒,溫芙才聽他問:“你想要回那塊表?”

“那是洛拉的表。”溫芙說。

“洛拉的表。”澤爾文語意不明地重複道,“你知道表上的薔薇花代表著什麼嗎?”

在杜德,唯有一個家族能夠使用金色薔薇花的標識——艾爾吉諾。

不過杜德的二手市場上流通著不少帶有金色薔薇花標誌的器具,每一個來古董店倒賣這些東西的人都自稱這些出自宮廷,或是祖上從宮廷得到的賞賜,或是從薔薇花園悄悄帶出來的寶貝,它們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有些流入了收藏家手中,有些依舊堂而皇之地掛在古董店裡,總之並不少見。

溫芙也曾經好奇過這塊表的來曆,洛拉告訴她,這塊表是她從一個騙子手裡買回來的假貨。不過她一直懷疑這句話的真假,因為即使是最艱難的時候,洛拉也沒有想過要賣掉它。

“你用多少錢賣了它?”澤爾文問。

溫芙遲疑了一下:“三十個銀幣。”

夜色中,她像是隱約聽見他發出一聲不太明顯的嗤笑:“三十個銀幣甚至不夠買一根表鏈。”

“你可以說個價錢。”溫芙說。

澤爾文搖搖頭:“它不是你的表,也不是你那位老師的表,我不會把它給你。”

“它屬於洛拉,那上麵有她的名字。”

澤爾文冷笑了一聲:“一個小偷偷走了一塊表,並且在那上麵刻上她的名字,這塊表就屬於她了嗎?”

溫芙的語氣也冷下來:“你沒有資格那麼說她。”

“那麼誰有資格?”澤爾文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我隻說她是個小偷,還沒有用上更難聽的。”

他朝她走近了幾步,夜色勾勒出他輪廓分明的眉眼,現在它們壓低了擠在一處,顯出幾分叫人心驚的陰沉:“你沒有問過她為什麼會一個人來到這兒嗎?為什麼沒有丈夫和孩子?”

溫芙迎視著他的目光,冷靜地說:“一個人沒有丈夫和孩子並不是什麼罪過。”

“但一個人若是肖想著彆人的丈夫那就是一種罪過了。”澤爾文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厭惡,“一個自甘下賤的情婦……”

“夠了!”溫芙終於厲聲打斷了他,她的臉色蒼白中帶著一絲因憤怒而升起的紅暈,夜色中他能聽見她因為憤怒而隱約加深的呼吸,她的胸脯上下起伏著,像在微微顫抖。這是他見過她以來第一次見到她的情緒出現這樣巨大的起伏。

可是澤爾文並沒有停下來,就在說完那番話之後,他感覺到今晚壓抑了許久的痛苦像是終於找到了排解的出口。

“你為什麼生氣?”他低聲問,像是毒蛇吐著信子,“因為你和她一樣是嗎?”

“那天教堂裡的那群人為什麼找你?你和科裡亞蒂那小子鬨翻了?”他發出輕聲的,喟歎似的低語,“他剛剛為你畫了那樣一幅畫……”

澤爾文想起那幅畫上女人半裸的身影,紅色的綢緞裹著潔白的裸露的身體,昏暗的房間,引人遐想的臥室,公館後巷兩人糾纏的身影……

他一邊感到肮臟,一邊又感到煩躁。

溫芙的臉上卻流露出一絲困惑的神情,隨後她的神色漸漸冷靜下來。臉頰上的紅暈消退了,目光也不再冷厲,她隻是緩緩地朝後退開半步,看著他說:“我真應該讓你死在那間墓室裡。”

澤爾文心口一窒,他目送著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朝山坡上走去。她的步伐快而穩,手中那盞忽明忽暗的油燈來回搖晃著,就像他的心跳,長長短短,終於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山坡後,他的心也隨之完全沉了下去。

澤爾文倒在河邊,月亮映照著他的臉。他想起從墓室裡醒來的那一刻,燭火中出現的那張臉。那些痛苦和惡意發泄後的痛快全都如流水那樣消失了,隻剩下無限的空虛。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