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隔間裡,所有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看向了坐在賈母旁邊的賈瑜。
曾幾何時,這個昔日在寒冬臘月裡投奔賈家,卻險些被門子打死的窮親戚,如今已經成長到連賈母都要仰望其臉色的存在了,現在更是為了自己的娘家人不得不拉下臉求他的程度。
而賈瑜沉思的是,昔日的四大家族早已不複往日的繁榮。
賈家是“外麵的架子雖未甚倒,內囊也儘上來了”
薛家的生意被“各省中所有的買賣承局,總管、夥計人等……乘機拐騙起來,京都中的幾處生意,漸已消耗”
王家隨著王子騰的複出,看起來似乎還在“蒸蒸日上”
而史家卻為了節約開支,連自己家的太太、小姐們,都開始動手做針線到半夜了。
由此可見,四大家族裡,史家的衰敗是最嚴重的。
現在賈母居然難得開了口,這個麵自己還真得見一下。
想到這裡,他點了點頭,“既然老太太難得開了口,那這個麵子我自然是要給的。
那就勞煩老太太轉告兩位世叔,這兩天看看他們什麼時候有空,咱們約個時間見一麵。”
“那感情好。”
看到賈瑜居然如此給麵子,賈母一張老臉樂開了花,“正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老身那兩個不成器的侄子如今就在京裡,老婆子這就派人通知他們,讓他們馬上過來。”
“這……好吧……”賈瑜麵色僵了一下,但隨即爽快的點頭同意了。
“好好……”
賈母也不墨跡,立即吩咐在外頭伺候的林之孝派人去通知自己娘家的兩位侄子了。
吩咐完這一切後,賈母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瑜哥兒,你彆見笑。
老身那兩個侄子自打當年那件事後,一個被削了爵,另一個則是閒賦在家,這些年都快閒出毛病來了,這不便求到了老身頭上。”
賈瑜想了想問道:“老太太……倘若我沒記錯的話,朝廷已經決定,鼐世叔不日將會遷委了外省大員,不日要帶家眷去上任麼?難道鼐世叔不想外放?”
賈母搖了搖頭,長歎道:“外放哪是這麼好放的?老身那侄兒一旦外放地方,用不了三五年,估計就再也回不來了。”
賈瑜不說話了。
神京可是大夏的權力中心,這地方離開容易,想要再回來可就難了。
而且外放是有年限的,一旦到了年限,史鼐要麼高升要麼就得致仕回家,真到了那個時候,史家除了空有一個保齡侯的頭銜,可就什麼也沒有了。
想到這裡,賈瑜也有些理解為何史家兄弟為何如此急著要見自己了,想必這兩兄弟是盯上他手中那兩個‘軍機大臣上學習行走’的名額了。
賈瑜慢慢的思索著,嘴裡也沒有說話,周圍的人也知道他在想事情,全都不敢出聲打擾,除了樓下傳來的唱戲的聲音外,二樓居然鴉雀無聲。
就在賈瑜思索的時候,樓下一名丫鬟突然上了樓稟報道:“老太太、各位太太,史家兩位老爺過來了。”
“嗯?”
丫鬟的聲音將陷入沉思的賈瑜給驚醒了,他不禁一抬頭看向了丫鬟,沉聲問道:“你說什麼?”
賈瑜如今久居高位,一言一行都充斥著一股威懾感,這位丫鬟被賈瑜這麼一瞪,隻感覺心跳都要停了下來,帶著哭腔道:“瑜……瑜大爺……是……史家兩位老爺來了,正在樓下求見老太太。”
“這麼快?”
一旁的史湘雲不禁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捂住了小嘴。
賈瑜立刻就明白了,感情史家這兩位是有備而來啊,估摸著應該是有人提前通風報信了。
目光不禁掃過賈母一眼。
賈母也是老臉微紅,輕咳兩聲:“瑜哥兒,是我提前告知那兩位不成器的侄子的。
你也彆怪我這老太婆,誰讓你一天到頭忙得腳不沾地的,不是在軍機處辦公便是去京營巡視,想要見到你比見到皇上還難,老婆子也隻能出此下策了。”
賈瑜苦笑著搖了搖頭,“老太太你大可不必如此,史家兩位世叔真想見我,提前告知我一聲就好,何必如此……如此隆重。”
好不容易將‘費儘心機’四個字憋了回去,改成了隆重。
賈母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一邊讓人去通知自家兩位侄子上來,一邊端起茶蠱借著喝茶的功夫低下頭不再說話。
很快,便隨著一陣咚咚的腳步聲,兩名身著錦袍,麵容有幾分相似的中年人上了樓。
隻見兩人走到賈母跟前躬身道:“小侄拜見姑母大人,祝姑母大人福泰安康,事事如意!”
“罷了……起來吧。”
賈母擺了擺手,指著賈瑜道:“這位便是你們要見的瑜哥兒了,你們有什麼話不妨對他說好了。
瑜哥兒,這是我那大侄子史鼎、這位是小侄子保齡侯史鼐,伱們打個招呼吧。”
待到賈母說完,史鼎、史鼐兩人轉身看了過去,一名身穿蟒袍的弱冠之年的年輕人正看著他們
他們也沒有遲疑,又朝賈瑜拱手,齊聲道:“史鼎史鼐見過賈侯爺!”
賈瑜也站了起來,“兩位世叔可彆折煞小侄,兩位可是長輩,應該是小侄先拜見您兩位才是。”
此時,早有丫鬟搬了兩個錦凳過來放在兩人的身後。
倆人坐下後,史鼎笑著對賈瑜道:“早就聽聞賈家出了個麒麟兒,早就想著過來拜訪了,隻可惜一直無緣得見,今日總算是得償所願了。”
賈瑜眉頭微微一皺,總感覺這話似乎有什麼歧義。
但現在也不是細思的時候,他微微一笑:“鼎世叔過獎了,瑜得蒙聖恩,又僥幸立下了幾個功勞,這才走到今天這步,實在是不值一提。”
史鼐微微掃了史鼎一眼,後者瞳孔微微一縮,嗬嗬一笑後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