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夏元霽分開的時候,時汀的情緒有些低落。
隔著人牆,她回望了一眼站在隊伍中的年輕軍官。
對方也恰好看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輕輕撞在一起,明明什麼都沒說,隻有最簡單的眼神交換,時汀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
時見夏從她的口袋裡探出腦袋,額前的觸角翹起,整隻蜜蜂難得比之前精神了許多。
但她沒能高興多久就被關回了實驗罐,這次負責觀察研究她的人不隻有時汀,還多出好幾個研究員,並且采取了之前沒有使用過的研究手段——
電擊,模擬極熱、極寒等環境。
時汀為此和博士大吵了一架,卻依舊沒能把她救出實驗罐,還被剝奪了觀察她的資格。
時見夏很憤怒,想衝破實驗罐,可實驗罐的內外玻璃都是用特殊材料製造的,能吸收她的力量,不管她釋放多少攻擊都無濟於事,反而惹來那些研究員更興奮的對她進行刺激。
變故發生在某天晚上,實驗室的能源係統突然斷供,時見夏發現一直籠罩自己的強光消失了,當即震動著翅膀釋放能量刃。
以往多次嘗試都無法打破的實驗罐變得像豆腐一樣脆弱。
玻璃碎裂的聲音響起,她從損壞的實驗罐中飛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研究員嚇得高聲尖叫,慌亂之中想去拉響警報。
可他們剛走出幾步,就被裹挾著怒火的能量刃攔腰切成兩半。
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大半個實驗室,一隻斷手掉在地上,右手食指還在神經的條件反射作用下微微顫動。
四個研究員全部丟掉了性命,時汀開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血腥殘忍的一幕。
她下意識抬手捂著嘴巴,等看到飛在空中大了許多的小蜜蜂,又立即鬆了口氣,快步走過來道:“小晝,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時見夏原本滿腹怒火,聽到她對自己的稱呼,先是一愣,轉而響起這個名字的由來,翅膀振動的頻率頓時加快了許多。
如果她能說話,絕對要否認這個糟糕的名字。
時汀的注意力顯然不在這裡,飛快打量了她幾眼之後,連忙抬起手道:“過來,我帶你離開這裡。”
時見夏立刻飛到她手中,像回到了安全舒適的巢穴,在她的掌心裡輕輕蹭了蹭。
但她比起之前大了許多,已經比成年男性的拳頭大了,時汀的掌心根本放不下一個胖圓胖圓的她。
她有些懊惱地動了動觸角,不明白自己的體型為什麼不能隨心所欲的變大變小。
時汀忍不住彎起嘴角,“小晝,你比之前有分量多了,以後也要安全健康的長大。”
時見夏本能覺得這句話另有含義,但以她對人類文明淺薄的了解,察覺不到更深層的意思。
時汀小心翼翼把她放進口袋,手中握著夏元霽送給自己的鱗片,快步離開實驗室。
這幾天博士不在研究所,她才敢采取行動。
時汀能接受博士對小蜜蜂進行研究,卻無法接受他派遣來的那些研究員使用的研究手段。
說她矯情也好,說她聖母心泛濫也罷,小蜜蜂是她一點一點照顧著喂養著長大的,儘管她知道人類與蟲族勢不兩立,卻還是無法撇開這段時間與它相處產生的感情,對它被折磨的事情視而不見。
且博士對小蜜蜂使用的研究手段,根本不是想通過它接觸到其他高等蟲族,使人類與高等蟲族能夠進行交流,爭取到談判的機會,而是想要控製小蜜蜂,通過研究它的基因,誘導低等蟲族向高等蟲族變異。
時汀不知道這項研究有什麼意義,但她清楚低等蟲族與高等蟲族有著不可跨越的鴻溝,若它們能變異成高等蟲族,並大範圍傳播,人類的處境會更加危險,接連被提取基因的小蜜蜂也隻有死路一條。
小蜜蜂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裡了。
她壓抑著狂跳的心臟,按照行動前規劃好的路線,避開了研究所裡發覺實驗室產生變故前來查看情況的巡邏隊伍,躲在某個漆黑的角落,捏緊掌心裡泛著淺淺微光的藍色鱗片,輕輕扣了三下。
柔和的水息以鱗片為中心淺淺蕩漾開,卻沒有向外擴散,而是包裹著時汀將她與外界環境隔絕。
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在她身側浮現,時汀察覺到熟悉的氣息,連忙看過去,正巧對上夏元霽泛著淺淺藍光的眼眸。
她沒想到夏元霽能直接過來,躲藏的空間容納她綽綽有餘,但多出一個高大的男人後,便顯得格外狹小。
兩人麵對麵站著,時汀的肩膀貼著夏元霽的胸膛,臉頰觸碰到他肩上微冷的上校肩章,氣息交織間,無端多出幾分曖昧。
夏元霽也沒料到時汀會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裡使用鱗片,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撲進他的鼻間,叫他不知所措到連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耳後也爬上了淺淺的紅暈。
幸而這裡的光線不甚明朗,雙方都沒有發現對方的異樣,且努力控製住胸腔裡將要加速的心跳。
夏元霽微微低頭,俯在時汀耳畔用氣音道:“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若非遇到了不能解決的事情,不必躲進這樣狹小的空間聯係他。
他如此敏銳,時汀微微抿唇,忽然後悔自己把他牽連進這件事情裡。
夏元霽見她垂著眼,似有所感,低聲道:“如果需要我幫忙,不必猶豫,我相信你將要做的事情。”
時汀詫異地抬起頭,望進那雙溫柔含笑的眼睛,忍不住道:“你就不怕我將你置於危險的境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