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來者是客(1 / 2)

年後朝廷來使,是嘉獎段溫平定張琨之亂的封賞。

這“功勞”恐怕也是朝廷那邊捏著鼻子認下來的,畢竟段溫這一遭也沒有白出兵,雖然沒把張琨的地盤一並吞了,但是卻將幾個鹽場牢牢地捏在了手中。這本來被“大人物”們視為囊中物的錢袋子被人奪了,朝中的那些人有的是吵吵,這也是為什麼明明年前就打完了仗,嘉賞卻拖到了這時候。

段溫倒是沒擔心過。

這個大齊朝廷要是真有那麼硬氣,他早幾年就被打成叛軍了,現在害怕撕破臉的可不是他這邊。

按說這一切本來跟謝韶沒什麼關係,要是她沒有無意中在段溫的書房裡看到來使的名字的話。

——李豫。

原主的前男友,謝韶那位曾經的未婚夫。

這年頭做官,一看家世背景,二看在外名聲,甚至還有部分看臉。

謝韶:“……”

說實話,這麼輕率的選官方法,謝韶覺得這個朝廷至今還沒玩完也挺厲害的。

不管怎麼樣,以李豫的出身,他就算什麼都不用乾、未來的前途也一定無可限量。

但他畢竟還年輕,又剛剛結束母孝步入仕途,現如今的職務還隻是個東宮侍講,並不夠資格來當此行燕城宣旨的天使,他此次隻是隨行的副使之一,按理說不太起眼,但是謝韶還是一眼就從文書中看到了那個名字,心臟被一隻無形的手猛的攥緊。

恍惚間門袖子掃倒了一旁的杯子,謝韶倉促地扶起,趕在茶水淌到一旁的文書之前用袖子抹乾淨。她甚至都忘了用手帕,在機械的收拾完桌上的狼藉,她整個人遊魂似的往外走。

一直到出去冷靜了好一會兒,她才終於平靜下來。

謝韶覺得不太對勁兒。

她有時候是能感覺到原主的一點殘存感情的,就比如說剛剛穿越的那會兒對鄭氏的親近和對謝父的敬畏,但是自從離開了長安城,沒什麼能勾起原主記憶的東西,這種感覺就淡了,突然來這麼一下子,她都差點沒反應過來。而且謝韶雖然沒有原主和這位前未婚夫的戀愛記憶,但就算是真的青梅竹馬、情投意合,也不至於看到個名字就這麼大的情緒波動,簡直比鄭氏和謝父都要來得“感情深厚”。

謝韶摸了摸心口,總覺得那股情緒怪怪的,不像是兩小無猜的喜歡,而是另一種更複雜、更沉重的情感。

*

書房。

段溫瞧了眼那隻剩半盞的茶水,桌上倒沒什麼水跡,但是旁邊紙張上還有點零星被濺到的茶漬痕跡沒處理。

……真粗心。

也或許是一時心神震動,沒有心力再注意其他。

段溫彎了彎眼,覺得這般失了方寸的韶娘也怪惹人憐愛的。

不知道韶娘高不高興他送的這份“禮”?

最好還是莫要太歡喜了,不然他該不高興了。

段溫唇邊的笑容未散,隻是垂眸注視著那份文書的目光卻轉為森然。

雖然他確實讓人在東宮那邊鼓動了兩句,但李家的這個崽子居然真的敢向太子接下這個差事——膽子很大麼。

段溫玩味地將手中的狼毫轉了兩圈,落筆卻在那個名字上劃過一道力透紙背的痕跡,朱墨淌下,像是某種濺開的血跡。

段溫注視著那抹洇染開的朱色,唇角的笑容扯開,帶上某種嗜血的意味。

來者是客。既然來了,那就彆走了。

*

謝韶做夢了。

她第一次看到原主的記憶,不單單是過去,還有尚未發生過的未來。

夢裡似乎沒有出現段溫突然求娶這樁事,待李家六郎出了孝期,原主順順利利地嫁給了情投意合的心上人。

青梅竹馬、兩心相許,外麵的戰亂也驚擾不到長安,夫婦二人婚後確實過了一段神仙眷侶、琴瑟和鳴的好日子。

隻可惜人心易變,這位李六郎某次外調赴任途中遇險,得一武官之女相救。

荒郊野嶺,孤男寡女,事情的發展可想而知。等李六郎將人帶回來時,那女子已有身孕。

成婚數載,李六郎終於明白了一件事,他對妻子道:“我一直都將你當妹妹啊!”

這話實屬讓謝韶在旁邊看著,都替原主拳頭硬了的程度。

原主的性格驕傲,自然不會強求。

按理說一彆兩寬、各生歡喜,以原主的相貌家世、才學性情,就算改嫁也能尋到一個好人家。

可當時朝廷的形式已經不好了,世家難得聯手,謝父不想因這些兒女小事和盟友產生齟齬,隻讓鄭氏好生安撫了女兒,對“和離”的請求卻一口回絕,而另一邊李六郎雖然口中說著“當妹妹”,對於“和離”一事卻是態度模糊。

父親不允、夫君不願,原主自然沒能走得成。

李六郎又以貴妾之禮將那女子迎進門來,對自己的心上人處處照料,生怕對方受了半點委屈。

原主眼見著那兩人濃情蜜意、好不快活,好似自己這個妻子在家裡才是外人似的,徹底心灰意冷,索性眼不見心不煩,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

若是事至此處,原主最多覺得自己眼盲心瞎、錯信良人,不至於有那麼深沉又痛苦的情緒,讓她接受不來的是那個結局。

長安城破、世家倉皇逃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