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管理宮務的內服官,說起來龐宮裡的小臣和仆從都是歸她管,柳侯一封門她應該是知道消息最多的人,可是六天了,無論是她還是其他內官都沒有見過柳侯一麵!
要不是她知道飲食和排泄之物還照常進出,恐怕也和這裡的大部分人一樣,覺得柳侯不在了!
但也因為如此,她更擔憂了。
柳侯那麼驕傲的人,怎麼可能忍受吃喝拉撒都在一處,還讓自己身為男人的弟弟親手照顧,不假手於人?
她擔心柳侯已經失去意識,或是中了風疾,完全不能動了。
在各方勢力裡,和女稽有同樣猜測的還有殷人。
他們常年接觸不到龐的核心權利,隻靠著在殷國的那些政治底蘊勉力維持在龐的體麵生活,現在遇到這種事,他們也產生了和女稽一樣的猜測,甚至還大膽地推測著:
柳侯完全失去自我行為能力之前,也許根本沒有留下明確的人證物證要傳位給王女好!
更有甚者,柳侯已經死了,但是沒有刻下文書,也沒有宣召諸臣公!
否則以子好王女的身份,又治國多年,但凡柳侯隻是病重,應該直接宣王女好和所有龐國公族傳承王位才對!
再一想,無論是賜封將軍還是授予銅鉞與令旗,都隻是懷桑的一麵之詞。那銅鉞和令旗一直都是懷桑暫管,未必就能證明那是柳侯給予的,也許隻是為了幫王女在事發之前趁機掌握軍權而已。
他們越想越覺得必然是如此,一聽說母嫘要率眾人入宮,便一麵派人去找王子期來,一麵各個摩拳擦掌地跟著入宮,隻覺得人生中最大的機會就在眼前了!
莫說這些殷人,在場諸人持有這樣猜測的不在少數,尤其是掌握著族兵的各族長和亞夫,並不是那麼容易就支持一個無憑無據的新任將軍的。
僅僅有銅鉞而沒有柳侯明確的封賜,並不足以他們犧牲家中寶貴的族兵,為沒有證實軍權來由真偽的王女征戰。
眾人各懷心思,沒有人願意就這麼前功儘棄的離開,在懷桑屢次製止而無果的情況下,殿前終於有人動了兵刃!
隻見負責管理戰車的禦官“匡嗆”一下拔出了柳侯賜予的佩劍,直指著懷桑,一步步走上前去。
“我今天非見到母柳不可,哪怕是母柳因此之後重責我,我也認了!你要讓我血濺當場,就動手吧!”
軍中諸多兵種之中,以禦官身份最貴,禦手最為難得,必須身兼軍人和貴族雙重的身份,地位還在普通族長之上。
他一拔劍,周圍的王位你看看我,我看看,都不敢出頭相阻。
他每走一步,王衛們就退後一步,直到他終於抵達了階下,終於有一道寒光阻住了他的去路。
懷桑揮刀了。
禦官和王師都是一軍統帥,龐國十餘年無大戰,輪到他們親自揮動武器的機會少之又少,但這不代表他們就疏忽了鍛煉自身。
懷桑自階上而下而劈,勢大力沉,禦官常年駕車雙臂孔武有力,揮劍格擋回擊,隻不過一個眨眼間,兩人已經各自劈刺了幾次,又都留有餘手,誰也不肯真殺了誰。
就這樣在階下纏鬥了幾個回合,已經有忠於懷桑的王衛擔心王師的安全執戈向前,他們這麼一動,禦官帶來的人手也紛紛回護過來,雖隻是赤手空拳,卻也絲毫不懼地上前相護。
“快把兩位大人分開!怎麼能在宮中動刀動戈!”
母嫘和麓與諸族族長也不是孤身一人來的,他們本就缺少一個闖進去的契機,現在懷桑動了兵刃,他們也立刻令人去“勸架”,他們這些貴人卻趁機都登上了殿階,眼見著就要抵達寢宮的門前。
“都住手!”
就在此時,猛聽見一聲大吼,有一龍行虎步的衛士當先而入,其型頂天立地,其聲振聾發聵,一踏入殿前就成功讓眾人紛紛止步。
等眾人都停住了,才有一道手持銅鉞的身影映入了眾人的眼中。
雪膚烏發,不怒自威,來者正是龐國的王女好。
從阿好進入殿前開始,子昭便依照貼身侍衛應有之儀立在了她的身後,渾身肌肉賁起,呈保護的姿態。
“尊貴的龐國王女駕到,眾位公卿為何不上前參拜將軍?”
隨從而來的鴞衛首領女羽掃過階下,發現父親沒有受傷,這才鬆了口氣,肅容向眾人喝問。
國之大事,唯戎與祀,國中地位最高的,除了國君,便是將軍和大巫。大巫現在不在場,已經領了將軍之位的阿好就是在場身份最高的龐國官員。
女羽質問之聲一出,原本還劍拔弩張的眾人頓時不知所措,目光交錯之間,宗伯“麓”第一個退下台階,回身向王女好行禮。
“宗伯麓,拜見將軍。”
他雖是管理鹽池的首領,但鹽池的龐軍並不聽他指揮,隻是保衛鹽池四周的安全,鹽池是如何重要,周邊沒有勢力不對其虎視眈眈,他要靠兵力維護鹽池的安全,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將軍,所以第一個服軟。
麓服軟後,母嫘看了眼自己的侄女,不得不也跟著躬身行禮。
“宗卿母嫘,拜見將軍。”
隨著這兩位王女的長輩給了王女麵子,幾個族長沒有再堅持,乾脆地也跟著走了下來,向王女問好。
“且慢!這將軍之位還沒得到過母柳的親口承認,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先彆急著行禮!”
在龐國公卿臣工們漸漸折腰的氛圍裡,唯有禦官是真的頭鐵,竟然還敢拿著劍橫眉怒目地質問。
在這種情況下,阿好回他話反倒顯得心虛,所以她一言未發,隻是用那雙眸色淺淡的冷眼瞥了他一眼。
“放肆,這是我龐國的王鉞,你是眼瞎看不到嗎?”
女羽會意,立刻大怒道:“持鉞在手者,便是龐國的將軍,你身為軍中禦官,難道不知道這個道理?!”
“按理確實如此,可王師懷桑曾持有王鉞與令旗數年,卻並不是將軍。”
禦官梗著脖子,用女羽根本沒辦法反駁的理由反擊。
“要想讓我等信服,我等就必須親耳聽到柳侯的口諭!”,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