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持鉞而歸(1 / 2)

惡婦 祈禱君 11692 字 9個月前

整個王族裡, 子期對懷桑的信任甚至高於母親柳和姐姐好。

這般細微的動作, 給了子期一個明確的訊號,也讓不知所措的子期打消了不切實際的想法。

這麼多年來, 王女也不知遭遇過多少次暗算,如果她是自己能用匕首就偷襲成功的,現在就不會站在這裡了。

何況,就算他現在偷襲得手, 大義也不會站在他這邊, 王族大有可能借這件事剝奪他的繼承權, 改立彆人為王母。

遠的不說,母嫘的女兒還沒當上大巫呢,她也是王族。

“我和您是一樣的……”

所以他屈服了。

他對著自己的姐姐,這位龐國的王女, 恭敬地彎下了腰。

“我也不願違抗母柳的命令。”

子期甚至退了幾步, 來顯示自己毫無犯上之意。

見到他示弱的舉動, 眾人一片嘩然。

母嫘和殷人的臉色更是難看, 他們根本沒有想到, 即使這麼好的機會在麵前,這位王子居然還是輕易放棄了。

原以為他好讓人拿捏, 結果跟他那個懦弱的父親似的,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的貨色!

尤其是母嫘, 看著阿好用自己的威勢和軍權硬是將親弟弟壓得死死的, 就仿佛看到了當年被柳侯壓得喘不過氣來的自己, 眼神中不但有怨, 甚至隱隱還有些恐懼。

直到這一刻,所有人才仿佛發現:

這位王女再怎麼年輕,也是從小接受著柳侯親自教導的繼承人,是時刻以“王道”要求自己和彆人的女人。

以往那些禮賢下士和善於納諫的仁厚形象,隻是為了利於統治而包裝出來的溫柔假象而已。

她的骨子裡,果然流著的還是柳侯那強勢的血液。

“很好。”

阿好雖然氣勢不減,心裡卻還是鬆了口氣,露出了些微笑意。

“你能這麼選擇,母親一定很高興。”

她雖然氣這個弟弟腦子不清楚,卻並沒有弑親的念頭。

可是他要真是不管不顧,硬趕著給外人利用,她也不介意給這個弟弟好好上一課,讓他明白什麼叫“親疏有彆”、“疏不間親”。

眼見著最有理由闖殿的人都已經放棄了堅持,母嫘幾人麵色難看至極。

目的沒達到,還被這個毛頭丫頭殺人立威。

不管是不是柳侯親封的將軍,此刻她有王鉞在手,倒真是想殺誰殺誰,至少軍中諸人是隨意可以殺的。

她是不怕被王女砍,但這些族長無利不起早,未必會為他們的目的效死。

就在局麵稍稍緩解,母嫘幾人已經生出去意、準備再圖來日時,原本七八日沒有動靜的大殿裡,卻第一次傳出了聲響。

“阿好說得不錯。我很高興!”

雖虛弱卻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卻如同驚雷乍起於九天、寒星墜落於大地,震得眾人齊齊變了顏色。

母嫘還好,宗伯麓與其他族長幾人身子顫了一下,差點腿軟了下去。

柳侯的積威之重,尤甚斧鉞,可見一斑。

“母親!”

阿好愣了下,立刻反應過來是誰在說話,也不顧教訓弟弟了,連忙奔到殿門前,輕叩了門框幾下。

“阿好,你進來。”

隨著柳侯再清晰不過的召喚,王師懷桑也走到了那門邊,隻是輕輕一推,門就開了,他對阿好做了個“進去”的手勢,絲毫沒有其他人之前想象的必須要破門而入才能闖進去的猜測。

這樣的輕易讓眾人後背越發冰寒。

如果他們真的衝上了階梯,隨手一碰這門就開了,裡麵坐著打扮的整整齊齊的柳侯……

想到那副畫麵,有人打了個寒顫,眼神左顧右盼……

想跑。

待阿好手持著王鉞進入殿中,寢殿前的眾人仿佛被人捏住了脖子的鴨子,一個個麵色灰敗。

母嫘這麼多年來被柳侯磋磨多了,反倒是第一個恢複心神的。

她深吸口氣,惡狠狠地瞪了懷桑一眼:

“以前沒看出來,你倒是個會做戲的!”

這個弟弟還小的時候就特彆勢利眼,隻跟著實力最強的柳在一起混。再大一點時,他混著混著就混成了柳的心腹,她和江雖然也是懷桑的姐姐,可從他嘴裡,撬不出一句柳的事情來,也指望不上他幫什麼忙,隻是麵子上對她們都算恭敬。

但到了這個時候,一點風聲都不透,眼看著母柳挖坑讓他們跳,那就是把他們往死路上逼了。

“王有所命,不敢不遵。”

懷桑當然知道母嫘在氣什麼,目光卻不避不讓,意有所指地說:“我隻是沒有想到,有這麼多人‘關心’柳侯的身體。”

“我,我族中還有事,既然柳侯身體無恙,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話的是射夫營的多射長,他急著趕回去和族中商議該怎麼給柳侯賠罪,一刻都不想多呆。

“我也……”

“我出門時走的急,還有事沒有交代……”

沒有一會兒,那些家業就在龐城的族長們各找各的理由,和來時一樣,走得匆忙突然。

唯有帶著朝貢之物來“求見”的母嫘,和口口聲聲稱著“實在缺人手,不見到柳侯就不回去”的宗伯麓,一時間騎虎難下,被自己剛剛的話架住了,隻能硬著頭皮在門口等著。

那些殷人原本也想走,卻見王師懷桑上前一步,喝住了他們。

“且慢!”

這些殷人從聽到柳侯聲音時,便如鬥敗的惡犬一般想要逃離,結果還沒轉過背,就被懷桑叫住了。

此時此刻,在所有人眼裡,這個懷桑便是柳侯身邊最得信任之人,就連兒子女兒都要排到後麵。畢竟柳侯生病瞞過了兒女,甚至不肯見他們,卻是被懷桑天天照顧著的。

人老了,有時候性格會變得任性荒謬甚至失去理智,諸國之中不乏國君年老後昏聵多疑的,在晚年大肆屠殺國中權貴的也不乏其人。

他們不敢得罪惡病纏身的柳侯,更不敢得罪這個儼然已經是柳侯代理人的王師,隻好停住了腳步。

“王子,今日你表現的很好。”

懷桑一步步走下台階,停在了子期麵前,將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安撫性地拍了拍,以示誇獎。

這些殷人想走,卻沒有一人在意被當做傀儡進退不得的子期,也沒有人在走時想著領上他。

說不得,他們還要怨恨這個王子沒有按照他們的心意來,懷著讓他長長

“記性”的惡劣想法,渾然忘了若不是他懸崖勒馬,現在該死的就是他們這些慫恿王子闖宮的外人。

子期沒想到懷桑會特意下來,喉頭一噎,彆扭的轉過頭去,卻看見了那隻停在他肩膀上的手。

這隻手掌黝黑,寬大,有力,手指和虎口上都是粗糙的厚繭,和自己那雙白皙細長的手完全不同。

在龐國,即使是王族也要乾活的,莫看母柳那麼強勢,可她的手拿得起紡錘,提得起犁頭,開得了弓器,也執得起韁繩。

阿好從小身體並不強健,卻也處處嚴格要求自己,哪怕皮開肉綻、渾身淤青,也從不推諉自己該學習的東西。

唯有他,從小被殷人和龐人小心照顧,雖然也學習了各種技藝,卻從未像他們那般嚴格要求自己,隻要達到了殷人的要求了就誌得意滿,到了湯宮陪伴母親那半年,更是再也沒拿過犁頭、下過地。

他想爭,他憑什麼爭?

就憑他和他們流著一樣的血?

哪怕就算王族的女人都死了,他也比不上自己這個舅舅,哪怕在男人裡,他也不是最出眾的啊!

懷桑安撫了王子,這才轉過頭來,對著麵前忐忑不安的殷人道:

“我龐國敬你們是來自殷國的貴客,這十幾年來一直以禮相待,視為客卿,更是放心的將王子和王女都交由你們教養,可現在看來,結果卻並不如人意。”

“王師這是何意?”

貞人玖心頭大感不妙,皺起眉頭。

“諸位雖出身殷國,可也在我龐國這麼多年了,應當知道,在我們龐人的眼裡,男女並無分彆,隻要是一個母親所出,分家時都有繼承家產的權利,隻不過家主往往是女人而已。”

懷桑看著這群殷人,緩緩開口,“哪怕子期父族是殷國,可他是母柳的兒子,按照龐的規矩,生母為龐人,孩子就是龐人。你們口口聲聲要為殷王儘忠,我也理解,但不能用冒犯我龐人的王子、王女的方式儘忠。”

“王師言重了。王子是我們從小看顧著長大的,在教養王子這件事上,沒有人比我們更殫精竭慮。”

貞人玖竭力保持著大國的風範,不讓自己示弱,“倒是王師怕是忘了,當年讓我們教導王子和王女,是柳侯親自答應的。”

當初他們沒想過柳侯還會生個兒子,對待王女好可是用儘心思,正因為如此,雖然後麵他們教導了王子,誰也不能說他們厚此薄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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