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喪鐘未鳴(1 / 2)

惡婦 祈禱君 8963 字 9個月前

被懷桑誤導的阿好順著舅舅指引的方向去查, 自然查不出什麼可疑的地方,非但查不出, 還越查越覺得棘手。

作為被殷人“精心挑選”挑出來的“禮物”, 這個女人自然是土生土長的龐人,不但沒有外國人的血統,就連祖上三代都沒接觸過外人。

她的父親是一個獵戶,和她的母親好上後, 她的母親連生了三個孩子, 那獵戶後來也被查明五年前就因為被野豬撞爛了半邊身體而喪命,被野豬襲擊後他並沒有馬上死, 這個龐女還去照顧了她的生父半個月。

除此之外,她確實如懷桑所說的那樣“交遊廣闊”,從她十四歲來癸水起,就交好過不少男人,但她交好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享受這種歡愉, 而是因為她不喜歡種地, 也不喜歡乾活。

她用這種方式讓彆人幫她乾活, 而男人們樂此不疲。

說起她為什麼會被殷人看中也很有意思:

她其中一個交好的男人,是殷國一位小臣的兒子,而這個小臣正受到貞人玖的命令在尋找年輕貌美且“易於擺布”的龐女,殷人一夕貪歡後已經對這個龐女倦了,為了擺脫她的糾纏, 他就向父親推薦了這個女人。

雙方接觸之後, 一拍即合, 皆大歡喜,她就這麼被送到了殷人的地方。

因為不能大張旗鼓的查,阿好遇到的阻礙很多,尤其是因為不知道身邊有沒有其他人的眼線,她也不敢帶太多人,就連最近正“得寵”的子昭,因為他出身殷國,身份敏感,她也沒多透露一句。

作為執鉞人,她確實有不少便利,畢竟查案本身就歸她管,可清白的就是清白的,就算她非常仔細、非常警覺地調查了好幾天,最後卻仿佛陷入了一條死路,無論橫豎東西的查,都查不出什麼不對的地方。

一個連下地都不願意的龐女,能有什麼力氣殺人?又哪裡來的本事去當一個刺客?按照她家人的說法,她在家裡,是個連罐子倒了都不會扶一下的人。

和她交好過的男人也表示她收割不了黍和麥,她的手握住鐮刀沒多久就會磨破皮,也搬不動收割下來的穗子,每次都做些輕巧的活兒。

那個龐女的屍體還沒有處理,阿好也去檢查過了,無論是從纖細柔軟的手臂還是平坦鬆軟的腰腹上,都看不出她有一絲受過訓練的地方,虎口和指側這種最容易因為握持武器而生出厚繭的地方也是一片光滑,阿好甚至懷疑她拿過最重的東西估計是飯勺。

就在阿好尋找真相的這三天,湯宮那邊也終於捂不住了,殷人們群情激奮,要為他們的首領討個公道。

他們拒絕讓貞人玖收殮下葬,他們將他的屍身用白布裹著,硬是闖進了柳侯在湯宮的寢殿前,聲稱一日查不到真相,貞人玖的屍體就在柳侯門前的空地上擺一日,絕不離開。

現在正是盛夏,尋常肉食在外麵放一天都會臭,何況是一具活人的屍體。

哪怕用白布裹著,難聞的氣味也不會被隔絕,很快的,柳侯的寢殿範圍內人人避之不及,負責守衛湯宮的王衛們私底下叫苦連天,更是對柳侯的能忍嘖嘖稱奇。

柳侯很少像這樣明晃晃地擺出了一定要“保住”兒子的意思,任憑殷人怎麼鬨,子期依然好生生地藏在柳侯的寢殿裡,除了平日裡的衣食,尋常人根本不敢踏入寢殿一步,更彆提進去抓捕王子期。

隻是這麼鬨著,原本身體就弱的柳侯似乎精神更差了,宣召了幾次巫醫,又從龐國中調去了不少消暑祛病的藥材,還用艾草日日熏蒸殿中內外,就怕門口擺著的屍體讓柳侯染上疫病。

阿好聽到湯宮那邊每天傳來的消息,又知道殷人還在鬨,更加心急如焚了。

無奈調查陷入了僵局,龐女身上的嫌疑越小,子期身上的嫌疑就越大。

去除所有可能後,那剩下的結果,哪怕看起來再怎麼“不可能”,也隻可能是唯一的真相。

阿好已經開始漸漸推翻自己複雜的猜測,轉而懷疑子期可能是那個殺了貞人玖的凶手。

因為這個龐女完全沒有殺人的動機和能力。

然而結果被遞進宮中後,母柳顯然不能接受女兒調查出的“真相”。

仿佛那不是“真相”而是一種“構陷”似的,由王師懷桑傳來的口諭隻有一句冷冰冰的“再查”。

就這麼折騰了四五天,大概雙方都終於厭煩了這種拉扯,殷人開始第一次做出妥協。

他們願意不再追究貞人玖是誰殺的,但王子期作為當事人,必須要給他們所有人一個交代。

他們要這個王子執殷人的子侄禮,親自為貞人玖扶靈下葬,像是侍奉自己的父親那般讓他入土為安。

如果子期選擇這麼做,就等於承認是他殺了貞人玖。

而與此同時,王師懷桑也為阿好和朝貢隊伍帶來了來自柳侯的手諭。

“明天就出發?這也太急了吧?”

阿好看著羊皮上的手諭,確實是母親的筆跡,但她還是覺得很突然。

“大巫推算出的吉日是五日後,為什麼這麼倉促就要出發?”

“我們都沒找到足夠的證據證明子期沒有殺貞人玖,現在殷人要和柳侯談判,要借著朝貢這個關口和柳侯談條件,柳侯擔心影響你們去王都朝貢,所以命你們先行一步,避開這個風頭。”

懷桑看著阿好緊蹙的眉頭,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你不用擔心柳侯和子期,子期倚仗著殷人,殷人在龐的倚仗又何嘗不是子期?隻要沒鬨到徹底撕破臉麵,無非就是利益上的爭執,看誰多讓步罷了。”

“我不是擔心這個。”

這麼多天來,阿好心頭始終壓著一塊大石。

她看向懷桑,目光一刻也不願離開他的雙眼。

“舅舅,你告訴我,那個貞人……”

她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答案,隻等著一個確認。

“……是不是子期殺的?”

王師懷桑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一切儘在不言中。

阿好深吸了口氣,眼中閃過一抹煩躁。

如果說一開始,就連阿好這樣和子期有積怨的親人都覺得子期是被冤枉的話,那阿好這麼多天疲於奔命的結果,則徹底打破了他們最後一絲幻想。

哪怕他們再怎麼不願意承認,那個在她印象裡既懦弱無能又眼高手低的弟弟,現在又多出了一個“撒謊”的弊病。

一個人一旦習慣了用撒謊保護自己,以後就絕不會放棄這樣的甜頭。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他理應得到懲罰。”

阿好冷著臉,“殷人的要求並不過分。”

“他受到貞人玖的教導和庇護長大,貞人對他有師徒之義、養育之恩,而他卻栽贓嫁禍、弑師瞞親。現在,他還讓母親包庇他的罪行,將他藏在自己的宮中,任由那些殷人侮辱斥責,他怎麼敢?他怎麼能?!”

阿好柳眉倒豎,恨不得執鉞再次入宮。

“他居然還有臉讓我們為他奔波、尋找無罪的證據?”

“不然怎麼辦呢?將他送給殷人以命抵命嗎?”

懷桑終於忍不住叱道,“那是母柳的兒子,也是你的弟弟啊!”

“如果他不是我的弟弟,在我得到答案的那一刻,我的王鉞就已經揮下去了!”

阿好怒道,“殷人現在不過要求子期以子侄之禮收斂厚葬貞人玖,我小時候也承過貞人玖的教導,算是半師之誼,我為何不能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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